青衣伥鬼。


    林空月想起白日里在大堂中听到的志怪。思虑片刻,手中用了些力道,“你先进来。”


    察觉到她的抗拒,林空月微微拧起眉,面色肃穆,像是在看一个使性子的病人家属,“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么。在查清楚你妹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之前,你是想先倒下,还是你放心把你妹妹交给我们这样的外人。”


    “况且,”林空月冷哼一声,“拿不出让我满意的诊费前,我是不会出手的。”


    夜里冷风萧索,竹影摇曳拉长。祝红玉犹豫片刻,顺着她的力道从窗口迈进室内。


    木窗重新合上,耳边的风瞬间和煦下来,暖意从指尖的热茶开始,凌乱的思绪被一问一答逐渐抚顺。


    那天夜里,祝红玉处理完公务,因为祝雪亭还在和她闹脾气,她就在外面多待了会儿,吃了碗云家馄饨才踱着步子一路巡防视察回家,谁知刚到家手下暗卫便来报小姐失踪了。


    “失踪?”林空月问,“她身边没有侍卫跟着吗?”


    祝红玉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半响又叹了口气,“她还在生我气,所以我……”


    林空月:“……所以你就真没派人跟着她?那她身边就没个贴身照顾的丫鬟小厮什么的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祝红玉妹控到了一种如履薄冰的状态,但凡年纪小点儿,都能宠出个魔丸来。


    “都被她甩掉了,”祝红玉也没想到,她已经顺着她的意思不再安排暗卫跟着,却没想到她竟是连丫鬟和小厮也要甩掉。


    林空月却察觉一丝不对,“你刚刚说都,意思是有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小厮是吗?”


    祝红玉迟疑点了点头,“这二人被甩掉后就赶回府派人出去寻,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林空月看着她,“你妹妹我见过一面,性子内敛,并无武艺傍身,难道你就没怀疑过她怎么将两个人甩开的吗?”


    祝红玉微愣,逐渐蹙起眉头,“雪亭身边伺候的是一对兄妹,丫鬟言熙,贴身照顾,小厮言跃,通些拳脚功夫……”她抬起头,看着林空月,“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是在故意隐瞒?”


    林空月:“……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怀疑罢了。你接着说,后来呢。”


    被她这么一说,后来发生的事在祝红玉看来瞬间便有了诸多疑点,因为祝雪亭是正是被言跃带回来的。言跃因为看丢小姐,甚至当场欲举剑自刎谢罪,被祝红玉拦下,命他速速寻回将功赎罪。


    自刎谢罪?


    林空月无意识捏着下颌,手边递来一杯晾温恰好适宜入口的茶水,接过饮下,搁下杯子,又问,“其他暂且不言。既然你妹妹已经被找回来了,怎么还……难道她就是那时遇到的那青衣伥鬼?”


    祝红玉点头,“正是。我也问了言跃,他是在巷角处撞见吓晕的雪亭,还有一闪而过的青色身影。当时我观他面色,并不像是在胡诌,倒像是亲眼看见被吓坏了。而且自从那日被寻回后,雪亭便日日梦魇,嘴里说些糊涂话,意识不清,性情也大变……再后来便整日以泪洗面,不再言语。”


    言罢,她看了眼林空月,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郑重其事请求道,“茶楼之上,心病可医,故特来请你到府上一趟,”顿了顿,话里带着些歉疚,“今夜时机不对,确有叨扰。”


    “只不过今天……是我们父亲的祭日。他老人家临终前特地嘱托我照顾好雪亭……”


    如今再跪在他的牌位前时,心中悔恨滔天,一时间情难自抑,回想起所查到的有关于广来茶楼的一些消息,虽觉唐突,但还是来了。


    林空月摆摆手,这她倒不在意,只是道,“我可以随你走一趟,但是后续治疗还是需要来我这茶楼。”


    祝红玉犹豫一瞬,应下。


    “另外,切记,不可招摇。”


    祝红玉点头,起身作揖,“多谢林医师。”


    二人约在第二日在祝府见,谢琅送完人后锁了门。上楼时路过林空月房间,高大的身影映在房门之上,谢琅徘徊半响,又叩响房门。


    “空月,你要睡了吗?”


    林空月坐在桌边,睨那门上黑影一眼,“还没。站门外做什么,进来坐。”


    谢琅手刚搭上门边,又开始犹豫,“我……进去,会不会不太方便,”古代女子不是都挺注意这个吗,所以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林空月心道你个狼崽子还在乎上人类的礼节了,不过既然这样,“那行吧,你早点休息。”


    谢琅:“……”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他矮了一下脖子,再抬头时眸光幽幽,一瞬不瞬盯着悠哉喝茶的人,面色上是不加掩饰的不满。


    忽略那道幽怨的视线,林空月抬手给他续了杯茶。


    看到茶水,谢琅面色稍缓,坐下端起眼前的水杯,抬眼悄悄觑着她的神情。


    林空月下巴支着手背,一手拎着一杯水晃荡,好半天,跟他说,“明日,我出趟门。你照常开门,等赵老怪。”


    谢琅下意识想拒绝,他要和她一块儿。


    林空月:“茶楼内,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有关赵老怪呼吸弊病吗。”


    谢琅点点头。


    “我知道你有办法,明天赵老怪的治疗就交给你了。”


    心病非一朝一夕,更是多方面疗愈后综合下来的效果,她想,赵老怪也定是十分需要这份躯体康复的法子。


    谢琅应下,只不过还是没放弃想要转圜一下顺序,“就不能先和你一块儿去了祝府,再回来帮他治吗。”


    林空月心道当然是因为给祝雪亭治疗有所需要才这样的。


    如今虽然灵魂寿命一直在断断续续增长,暂时不愁,但系统的那些buff碎片已经很久没有掉落了。而且,她也需要找个时机试试谢琅有关躯体康复的疗愈效果到底能否被系统收集。


    谢琅观她面色,自知无望扭转她的心意,“好吧,我答应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是……姓林吗?”


    他一直只以为她叫空月。


    林空月停顿片刻,这个事有些凑巧也有些复杂,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祝红玉所知必然是查到了什么,只是她原本的林和这儿原主身世里的林可不是一个林。


    正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谢琅自顾自猜测道,“上次那个刀客,他看你的眼神,我当时便觉得不同,难道你们……真是家人?”


    可是为什么他后来就再没有出现过?


    林空月:……


    好家伙,她都还没想好措辞,他倒是把台阶递上来了,咽下原本的敷衍,顺驴下坡点头,“没错,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认他们。毕竟管生不管养,想轻易认回去,不可能。”


    谢琅认为也是。


    夜色渐深,杯中茶凉。


    林空月催他回去休息,临走之际,谢琅站在门外突然转身,低头看着她,幽深的瞳孔里闪动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林空月,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林空月愣住,没反应过来他的称谓。点了点头,拥抱而已,她并不是很在乎,只是还没张开双臂,谢琅猛的抱住她。


    这个拥抱并不温和,甚至十分霸道,也让她头回切实察觉到两人迥异的体型差,几乎整个人被紧扣在他的怀抱内。


    而同样,这个拥抱并不长,甚至过于短暂,短到林空月还没来得及回抱便被松开,看着他陡然转身离去的背影,耳边那句“我会在这里等你”差点让她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第二天,林空月乔装从后门入了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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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眼帘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通幽,随处可见的是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还有冷面威严的巡逻队。


    约摸走了一炷香,在小厮的一路带领下,来到了樊雪阁,在水榭回廊上,遇上了同往的祝红玉。


    而两人远远的,就看见庭前,丫鬟离得很远,祝雪亭独自一人坐着秋千,怔怔出神望着高墙之外,暗白色的天空。


    林空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叹道,这可不是个赏风景的好天气。


    似乎是注意到两人的身影,祝雪亭收回视线,只朝这边望了一眼,便迅速起身,回房间,关门,“嘭”的一声,震的秋千晃个不停,就连门口的丫鬟都没来得及跟进去。


    祝红玉刚微微提起的精气神瞬间落回谷底,林空月拍了拍她的肩,指了指那水榭亭下,“去聊聊吧。”


    丫鬟从一旁的食盒中端了三五盘鲜艳的糕点,祝红玉一个个介绍,“桃花酥,杏子黄,青梅糕,咸乳酪,都是雪亭爱吃的。”


    她的目光透过那一碟碟糕点,仿佛穿梭回某段难忘的时光,平日素来板正威严的面容也变得柔和。


    看得出来,姐妹两人也曾有过一段和睦温馨的回忆。林空月随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赞叹道,“确实不错。”


    “多谢,”祝红玉敛起思绪,笑了笑。


    林空月微微一顿,谢?她看了眼祝红玉坦然的面色,心下略有惊诧,五味杂陈。江湖上的大佬在外头风云叱咤,回家亲手做羹汤还送不到想送的人手边,被她一个外人给吃了。默默咽下剩余的糕点,说起正事。


    “她方才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明显是不待见你也不见得有多待见我。当然我也会试着跟她聊聊,但是我估计着不太好使。”


    林空月取了个杯子蘸了些水,指尖在桌子上画着。


    “一般来说,有心病者由心病来源可分为两种,一种由外,一种由内。由外的好说,因为受到伤害所以选择封闭自我、或者颓丧,或者崩溃,但终究伤害来于外界,解决之法便是查明来龙去脉,解决这个外界的“祸根”,再进一步引导病患正视自我。”


    “而另一种由内却不好说。”


    祝红玉捏着杯子的手骤然一紧,追问,“怎么个不好说法。”


    林空月:“有言之,思绪千丝万缕,捋顺了,那自然是条清缕析,要是不顺,那便是心有千结。而你妹妹,心有郁结而不舒,反倒是愈结愈深。”


    从初见的许多蛛丝马迹便可看出。


    作为街头手艺可圈可点的捏泥偶的人,却因为身份无人问津,何尝不是一种变相“孤立”,随便遇到了个伯乐点评两句就会开心到不能自已。


    会大喜,便会大悲。


    当时只是玩笑话,林空月可不觉得小姑娘是眼皮子浅的人,因为一张脸对“他”春心萌动。只是一位刚认识的有好感的“知己”,却再一次因为她被当众“羞辱”,所有的压抑到某种程度的东西被瞬间激活、反弹,像是骇浪惊涛,一次次越过更高的围墙。


    当时她望过来的那个眼神,林空月到现在还记得。有愧有悔有恨,复杂到极点,而也是那一瞬,她的心中有片刻的共鸣——一种掐紧脖子的窒息,是对祝红玉,是对林空月,更是对她自己。


    在林空月看来,所谓的青衣伥鬼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这个扮鬼的人他们自然会揪出来,但当务之急,是祝雪亭岌岌可危的心理状况。


    听完她说的这些,祝红玉心有戚戚,手中茶水荡开水花,杯口隐有裂纹。心中的悲怆被她强行镇下,祝红玉抬起头,眸光沉沉,嗓音嘶哑,“林医师,我能做些什么。”


    林空月心中早有安排,“兵分两路,你找个托词,最好可以将她带去广来茶楼小住两日,而我,需要找你借一个人。”


    “借谁?”


    “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