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杀光这群人。
血溅到青生脸上。他怔愣一下,本能地蹭一点血,想送到口中,很快又忍住这冲动。
“你是想救我吗?但我不会死的。”青生说:“我有木灵护体,血肉会重生,足够喂养万万人。”
“你在纵容他们的贪恋。”傅云打断他。
青生是在救人吗?他不反抗,不迁居,不掩藏,一面旁观自己被吃,一面旁观来人哄抢。
仙人肉的传说,在乱世有如鸩酒。
“给他们一点畸形的希望,看他们因争抢去死,或者长生在乱世。”傅云求教:“老师,你这样也能得道吗?”
青生反问:“小云今天杀人,是有道心的感悟吗?”
傅云:“我心里很生气。因为你。”
青生:“嗯?”
傅云:”你可以避开这些人,但没有,一定是故意让我撞见他们。是为考验我?还是再等我断一条手臂,给你收藏?”
青生这次正面回应了,斩钉截铁:“不是。”
傅云:“你发天道誓,说谎你不能成圣。”
青生好无奈地发誓。傅云有了定论:“那你就是纯粹犯贱了。”
把最后两个字顺利说出口,傅云突然由衷地痛快。在青生因为这粗俗的表达怔住时,傅云走到他身后。
傅云将手贴上青生的后脊,亲昵地说:“与其养那群贱人,不如只养我。”
青生:“但……”
傅云直接从后搅断肋骨,抓向青生的心。
报复是假,找灵台是真。他猜想两处位置,心脏就是之一,但搅弄一番发现——是空的。
青生这时才能说完:“但我的心很早就被人吃了。心是脏器之首,不能复生。”
傅云立刻把手缩回,低头垂眉,一幅恭谨的好弟子样,“老师,冒犯了。”
青生忽地抓住傅云往身后背的手。
“你好像还在生气。”青生很认真地问:“因为第一次见我杀你十二次,还是我旁观你断臂,或者……”
傅云面无表情,胡编乱造:“因为你杀了梧生。他救过我。”
很合理的故事,隐忍数年,认贼作师,只为报仇。青生惊异:“我以为你知道——梧生就是我的一部分。”
他讲睡前故事一样:“很久以前,我割下神魂里的心魔,其中有一道就是梧生……”
傅云直说不想听,青生问原因,傅云很直接:“知道越多死越快。保不齐哪天老师翻脸,我可不想再被你杀一次。”
这是真心话。
设身处地,要是傅云被人入侵识海,看光秘密,他会追杀这人到死。
“那你怎样能不生气。”青生很为难。
傅云抬起手。
青生不动。他好奇傅云会做什么,扇过来?撕下他的脸?还是抠出他的眼珠?
傅云用虎口抹去青生脸上的血。
几年相处,青生在他心目中不再是青圣。但傅云还是见不得……青生用这张圣尊的脸犯贱。
青生习惯割皮挖肉这种尖痛,手掌抚弄则很陌生,脸皮被揉摁变形,热意画出轮廓,他茫然地站着,就像第一次发觉自己骨头上还挂着皮肉。
“你想吃肉了吗?”青生善解人意地问。傅云不说话也不松手,青生以为他还在生气,补充说:“以后只给你一个吃。”
那张永远平淡平静的脸好像在说: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是小云,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会是青圣?
他为什么要这么纵容傅云?因为傅云是他徒弟,能帮他修炼?
青生到底修的什么破道啊,贱道吗?
这话在傅云心里囫囵绕几圈,没说出口,他快走几步,把青生落在后边。
回山上的路上傅云不说话,青生听他不说,也跟着默然。雨雾湿了傅云鞋袜,每一步都踩进湿棉絮,只剩闷响。
这天之后,青生不再下山,窝在院子里,傅云问一句,他答一句。
哪怕还没有成圣,青生对木灵的掌控当世无出其右,他知道怎样用最少的灵力操控最大的阵法,用最多的灵力专精一张符箓。
青生现在还不是青圣,青圣有整个修界敬畏,但青生只有小云——小云是梦魇,是“小昀”,资质、根骨、相貌,全部仿造成谢昀。
出了梦,青生只会记得“小昀”。
所以傅云在梦里可以尽情把他当老师。
“阵眼非死物,如棋局活眼,需借势流转,而非强固。”青生指尖虚划,灵力流转成线,将繁复阵理勾勒得清晰透彻。
傅云心有启发,听完讲解,当即完成了一套推演。
阵法成型,灵光微敛,傅云没有任何喜色——他忘了藏拙,要遭。阵法可不是谢昀该擅长的。
青圣静静看了那推演结果很久,他平日纵容傅云,但修行上从不含糊。
木灵拂去,拭去傅云脸上一点墨渍。
青生自然地说了一句:“很好。”略顿,语气微沉,他郑重道:“我和你同岁时也做不到这样好。”
他看见傅云愣住了。
青生停顿少许,问:“随我回仙门,可好?”
小云眼瞳颤动,眼睛越来越亮,像是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他找回声音,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傅云不想回太一。
凡界小院中他是会被夸赞、纵容的“小云”,太一宗里他是平平无奇、和主角为敌的傅云。
他也不想回圣峰,梦里青生对他多好,梦醒后他落差就越大。
傅云想起来刚入门的时候。
他是绝不敢拿琐事俗物打扰师尊的,以至于被收入圣峰一月,还没有单独面见过师尊。傅云依旧在内务司周旋,默默打点,让圣峰弟子的衣食用度更好、最好。
入门一月,师尊单独召他,傅云诚惶诚恐,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他的庸俗。
好在那天宗主临时请师尊话事,青圣唤来大师兄玄清,替傅云点拨功课。临别大师兄直白地说:“师尊正在冲击境界,不可分心。师弟往后问我便好。”
但傅云见过青圣和谢昀相谈甚欢。他们在青云殿待了整个下午,傅云在外守了一个下午。
知道自己是炉鼎前,傅云对这段师徒关系的最终设想,也不过是熬到元婴离开圣峰,借“圣尊弟子”的名号在外谋个清静。仅此而已。
梦里,青生说要带他回宗。现实里,青圣亲自将谢昀带回,悉心教导。
梦境与现实乍然重叠,傅云手指一颤,彻底清醒。
青生不会对真正的傅云说“你很好”,只因为他在青生眼里是“小昀”。困在梦里的不是青生,是傅云。
清明时节乱花迷眼,让他分不清东西。
傅云算什么东西?
所有都是假的,是偷来的。想到这些赞誉和情意本该是对谁,傅云不由得心嘲:师尊啊,你真是识人不清。
一认不出傅云非谢昀,二看不出谢昀本性,往后竟能接受共侍一人……哈哈。
心上残存的不合时宜的涩然,化成冰冷的嘲弄,傅云碾碎了它,斩断最后一丝热诚的留恋。
傅云抬起脸,他现在已经是青年相貌,模仿谢昀,露出一个粲然明朗的笑——“好!”
该结束了。
清明时,傅云借青生的眼观世,木灵大肆流转,归向两处。已经排除心脏,灵台所在傅云能够确定。
*
夜。
幻梦功法运转,傅云将神魂敛息,待青生呼吸平稳,隔壁厢房,傅云如一幽影滑出里屋,进了院中。
院中老槐静默伫立,枝干虬结,冬日也不曾枯萎。
青生灵台八成是这颗槐木。
指尖凝力,正要断木,让灵台现形,好攫取精元,眼前泛出波纹,荡漾开来,景象倏地变了,傅云有惊无惧——毕竟是圣尊识海,哪怕是分身,也会有许多防备手段。
一袭青衣映入眼帘。
来人面容模糊,身姿缥缈,嗓音如涓涓细流,温柔得缥缈:“许久不见心魔外的客人了……我名建木,阁下是?”
傅云呼吸变得急促,不是因为建木,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位。
是因为她的青衣。走线蜈蚣一样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手缝的……云姬也有一件同样的青衣。
傅云曾经被她抱在胸口,看过那缝线千百遍,绝不可能记错。
这建木……跟云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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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关系?
是马上夺取精元,脱身出梦?还是冒险探明?傅云话还没有出口,凛冽木灵破空,悍然撕裂幻境!
傅云还是第一次见青生变脸。
月光在他脸上碎掉,割出明暗,双眼跟夜色同样黑,沉甸甸地缀在他脸上。
不像活在人世,倒像从黑水潭中爬出来的一条鬼。
傅云面无表情,心下冷漠,已经做好准备强攻,毁了灵台,一干二净。但青生没有攻击他。
一股纯澈柔和的灵力渡来,不入经脉,直朝傅云眉心。
——青生是想要清洗傅云识海。
傅云立刻遮掩识海,抵挡灵力侵入,他的戒备很合理,青生简单解释:“你见到的是建木残魂,妖族将领,多年前一战,它死我活,企图夺舍又反被我炼化。”
“建木神魂强势,或能神交使人结胎,你识海绝不能留它。”
傅云停下反抗,不是因为青生说辞,而是他检查出——青生渡来的不是灵力,是从灵台直接引出的精元!
成功来得太意外,傅云心中冷漠惊愕,面上静默不安。
已经得到精元,青生对他防备又减弱,现在是出梦的最好时机。
后半夜,傅云佯装被青生安抚睡去,神魂抽离梦境,睡去前,不忘留下一句:“老师,我困极了,让我多睡一阵……别叫醒我。”
*
梦中年年岁岁,现世不过两个时辰,如今还是傅云入梦的当天,窗外夜色正浓。
“成功了吗!”系统哽咽一下:“后面我怎么叫你你都听不见,好像有一堵墙挡在中间,我好怕……“
“好在结果不错。”傅云把窃取来的精元封入符箓。那力量深沉磅礴,稍一感知便叫人心旌摇曳,短期很难炼化。他将符箓藏入阵法空间深处。
系统疑惑:“为什么不快点炼化?”
傅云语出惊人:“我还要回梦里一趟。”
“采补师尊”,这师尊还是青圣,足够傅云被斩首几十次。可指引一缕精元,还不够保傅云一命。
他需要更多。
系统直白:“你已经出梦,万一青圣已经发现不对,回去不是找死吗?”
傅云:“我对青圣就像一只蚂蚁,人看见蚂蚁却不杀它,要么是觉得蚂蚁有意思,能多玩一会,要么蚂蚁对他有用——比如能顺着找到蚁穴。”
傅云一默。
“所以这次入梦,你不要跟来。”
“我看见你把精元存在符箓里了。”系统却问他:“所以采补低阶修士、积少成多,是可以的。”
傅云:“是,我骗了你。”
系统第一次这样冷声:“你还要冒死去见青圣。”它越想越崩溃:“为什么,难道你喜欢他?你舍不得梦里那些师徒情……还是你宁愿死,也要在梦里见他!”
傅云没有时间耽误,飞快解释:“我入梦确实是为他……因他是我心魔之一。”
系统:“那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傅云:“心魔与情爱无关,楚无春也是我心魔之一。他们能让我执迷不悟,因为我太想赢了。”
“只有赢,我才能解开心魔,”傅云说,“我要了解我的对手,我想赢一次……哪怕死。哪怕是在梦里。”
系统沉默一会儿。
它问:“赢了的话,你会更开心一点吗?”
傅云说:“会。”
系统又一阵沉默。
它说:“好。我会等你。”
傅云立刻交代它:“入梦前我留了一具傀儡在内务司,里边有我分魂……如果感应不到傀儡,你马上跑,再别回来。”
傅云还有一个入梦的原因没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建木残魂跟云姬有关系。
云姬怎样死的,他一直查不出。
是云姬给了傅云这条命。他陪不了她命,也该让害她的人赔命。
这一刻,压抑多年的猜疑、思念、仇恨和野心交融,发酵,在心脏爆开,汹涌流淌过脏腑,连呼吸都带着欲望的滋味,和酒一样,辛辣,灼人。
胃在滚烫地翻涌,脑海却是冷的。
交代完系统,也才过了不到半刻钟。
傅云清醒又疯狂地再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