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柔和地落在庭院里。
“阿宁输了,要蒙上眼睛捉人。”
石头剪刀布之后,阿宁却并不沮丧,而是愿赌服输,笑得眼眉弯弯,对面前的陆芙芙与陆茵茵道。
陆芙芙安静地站在梧桐树下,不曾言语,陆茵茵则笑着颔首,垂眸瞧着面前的弟弟,浅浅笑了笑,说道:“好,阿宁先来。”
说着,陆茵茵接过丫鬟递来的一条墨色绸缎,轻轻蒙在阿宁眼眸上。
“阿宁不许偷看,捂上眼睛,数到十。”陆茵茵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带着几分鲜见的笑意。
阿宁用力点点头,然后听话地用小猫爪子捂上眼眸,乖乖地数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姐姐,我数好了。”
阿宁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在空气里摸索。
陆茵茵脚步轻快地引着他走,口中笑道:“这边,阿宁,二姐姐在这边。”
阿宁循声扑去,却扑了个空。
花丛被碰得轻摇,几朵小花落下来。
阿宁耳朵一动,笑着说道:“大姐姐在那里。”
说着,阿宁猛地转身,抓住了陆芙芙的裙角。
“捉到大姐姐了。”阿宁欢欢喜喜地扯下遮挡在眼前的绸缎。
陆芙芙被抓住,面上却没什么波动。
她只是垂眸,瞧着面前的这个孩子,淡淡地对阿宁点了下头。
“大姐姐蒙!”阿宁将手中的墨色绸缎递给陆芙芙。
陆芙芙有些慢吞吞地蒙上眼睛。
“一……二……”她数得极慢。
阿宁屏息凝神。
“……十。”陆芙芙话音未落,脚步迈开,方向却猛地拐向花丛旁边摆放的水缸。
“大姐姐,我在这里,你来捉我呀!”怕陆芙芙碰倒摔倒,跌入水缸,阿宁忙有些着急地喊。
陆芙芙却仿佛不曾听见,眼瞧着要撞上水缸。
“当心。”郑柔在花厅中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亦走了出来,此时此刻,见到这一幕,她的声音从游廊中传来。
阿宁已经冲过去,一把抱住了陆芙芙的腿,怕她撞上水缸。
这时,陆芙芙站定,扯下蒙在眼睛上的绸缎,低头瞧着腿边的小人,眼神有些复杂。
“嗯,捉到阿宁了。”陆芙芙掩下眼中情绪,只是语气平平道。
被这般捉到,天真无邪,懵懂可爱的阿宁,却只傻傻地觉得,大姐姐不曾跌进水缸,被捉到亦没关系。
“夫人,午膳准备好了。”丫鬟走过来,对郑柔禀报道。
虚惊一场的郑柔点点头,走过来,劝阻他们三人继续顽下去:“芙芙,茵茵,留下一起用膳罢。”
陆茵茵瞧向姐姐。
陆芙芙没看郑柔,只是弯腰,甚为关爱弟弟似的问阿宁:“阿宁,你饿不饿?”
“饿。”阿宁笑了笑,乖乖回答道。
陆芙芙颔了下首,往正房走,说道:“那我们用膳去。”
陆茵茵安静地跟上。
瞧着此情此景,郑柔回握住阿宁要母亲牵的手,松了口气。
……
正房膳厅,饭菜的味道飘香。
陆芙芙坐在下首,陆茵茵在她更下首一个位置落座。
郑柔抱起阿宁,让他坐在自己身边,郑柔先给阿宁舀了小半碗软烂的羊肉羹。
又夹了一块滑嫩蒸蛋,放进他面前的玉瓷小碗。
“慢慢吃,小心烫。”郑柔垂眸,声音柔和地低声对阿宁道。
阿宁拿小勺子挖着吃,唇角沾了一点羹汤的油。
郑柔立刻拿起帕子,轻轻为他擦去。
陆芙芙有些冷淡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一直在照顾阿宁,为阿宁布菜,自己却不曾用多少的郑柔。
只见此时此刻,郑柔正细致地剥开一个虾壳,她细细剥掉每一丝硬壳,确认干净了,才将嫩嫩的虾仁放到阿宁碗里。
“娘亲真好。”阿宁小小声说道,然后仰起小脸对郑柔笑,用勺子将虾仁放进口中,大快朵颐。
郑柔亦笑了,眼睛弯弯地瞧着身旁的阿宁。
日光自窗格斜照进来,母子俩笑了笑,又恢复了“食不言,寝不语”,却仿佛甚有默契,心有灵犀一般。
一大一小的二人的眼眸,几乎一模一样——眼尾上挑,潋滟漂亮的眼眸圆而润,眼睫纤浓,像低垂的小扇,覆盖着又黑又亮的瞳仁,看人时,水润澄澈,水汪汪的,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们两个的眼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心里忽然复又涌上这个旧念头,陆芙芙握着玉箸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她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心里那个隐隐约约,而又十分荒谬的猜测猜对了。
这个孩子,是个孽种,是郑柔婚前不知廉耻,暗结珠胎生下的野种。
瞧了一眼两张笑得相似的面容,陆芙芙的眼底,渐渐染上冰冷的阴翳与仇恨。
……
一瞬间,陆芙芙想起母亲崔氏。
还有从前,按捺在心中的那些疑窦,亦一起涌上心头。
因为生妹妹陆茵茵时难产,母亲缠绵病榻,病了很多年。
母亲总是躺在床榻上,房间里有股散不掉的苦涩药味,陆芙芙还记得,她去世前,握着自己的手,面色惨白,孱弱而遗憾道:“芙芙,母亲陪不了你了……”
卧病在床十年,身体这般病弱的母亲,怎么可能偏偏在去世前一年,生下了一个茁壮健康的男孩?
更何况,她与妹妹陆茵茵,记忆里仿佛从未见到母亲身怀六甲的模样,那个孩子,便像是从天而降,忽然出现的一个婴孩。
在母亲去世后不过一年,郑柔便进了门,变成了府中的正房夫人。
对郑柔,陆芙芙一直冷眼旁观。
在陆芙芙心中隐秘地看来,婚前失贞,失去清白,又只是郑家庶女的郑柔,做个姨娘皆是抬举她了。
谁能料到,父亲竟会娶她为妻,永绝了自己心中那些计谋。
这怎么能让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陆芙芙不恼怒。
所幸祖母已经同意,待她的三年孝期结束后,便让她与世子表哥订婚,成亲。
郑柔这个贱人,从前痴心妄想,想要嫁给世子表哥,如今已经嫁到她们家,还很大可能已经生了孩子,如今早已是残花败柳,此生与世子表哥再无可能,这是陆芙芙恼怒的心中,唯一慰藉的地方。
这般想着,忍着心中怒火,陆芙芙扯了扯唇角。
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羊肉羹,有些心不在焉。
“芙芙,你要用些鱼肉吗?”郑柔见陆芙芙有些神色漠然,食欲恹恹的模样,想要教丫鬟布菜给她。
陆芙芙回过神来,将碗挪开,冷道:“我不爱吃这些。”
郑柔瞧着对自己甚是冷漠,爱搭不理的陆芙芙,抿了抿唇,垂眸,未曾再言语。
陆芙芙低头,慢慢用膳,她能感觉到郑柔在瞧她,那目光温温浅浅,又有些无奈与黯然。
小时候的她们不是这样的,以前郑柔来她们府中顽,她们会一起烹茶,一起弹琴。
有时候郑柔留宿,还会与陆芙芙睡一张床,姐妹二人说悄悄话,直到半夜还不舍得睡去。
只是现在,一切现在全变了,但陆芙芙一丝一毫亦不后悔,因为她不需要郑柔这种爱慕虚荣,攀龙附凤,不知廉耻的朋友。
用完午膳,丫鬟仆妇们撤下餐桌上的碗碟。
阿宁跑到陆芙芙身边,拉着她的衣袖。
“姐姐,陪阿宁顽好不好?”
陆芙芙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低头看着面前的孩子。
这张面容,这双眼眸,她早便该瞧出来的。
“好啊。”片刻之后,眼眸深处藏着一抹阴沉之色的陆芙芙笑了起来,她牵起阿宁的手,点头道,“茵茵,你也过来。”
阿宁瞧了郑柔一眼,仿佛要过去,牵着阿娘亦一起过去。
只是,陆芙芙却攥紧了阿宁白嫩的手腕,拉着他,不曾松手。
有些吃痛的阿宁抬眸,瞧了面前的姐姐陆芙芙一眼,抿了下唇,却不曾说出来,大姐姐握自己手腕的手劲有些太大了。
对郑柔视而不见,陆芙芙带阿宁到临近的偏房内间中去。
郑柔站在门前的珠帘之后,珠帘掩映,她仿佛有些欲言又止。
想到茵茵亦在里面,芙芙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虐待阿宁,郑柔叹了口气,只得回去了。
内间中,陆芙芙教阿宁坐在她与陆茵茵中间。
“阿宁,你可晓得,我,你的二姐姐,还有阿宁你,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陆芙芙目光柔和,万千怜爱地摸着面前的阿宁白嫩的小脸,柔声问道。
听到陆芙芙的一番话,阿宁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他眨了眨乌润明亮,此时此刻,却有些茫然的眼眸,想了想,稚气懵懂地问道:“大姐姐,什么是一母同胞?”
“一母同胞,便是同一个娘亲的肚子里出来的,嫡亲的兄弟姐妹。”
陆芙芙的声音破天荒这般温柔耐心,蛊惑似的,她继续道:“大姐姐,二姐姐,是阿宁的嫡亲姐姐,亦是府中除了父亲,阿宁最亲的人。”
陆茵茵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曾说话。
“可阿娘亦是阿宁最亲的人……”小小的阿宁觉得大姐姐说得仿佛有道理,只是,他又有些困惑茫然。
“那是继母,父亲娶的继室。”陆芙芙打断阿宁的话,揽了揽面前有些动摇似的,并不因为自己方才那番话,便与自己同仇敌忾的阿宁的小小的肩膀,继续循循善诱似的温声蛊惑。
“她不是生我们的阿娘,阿宁你想想,她那般年轻,与大姐姐,二姐姐年纪差不多,怎么可能生出孩子来?阿宁,你可还记得,她尚未嫁到我们家,你小的时候,只是叫她郑姐姐……”
搂住阿宁小小的肩头,陆芙芙见阿宁安静下去,不再反驳自己,不由得抿唇,有些得意地暗暗笑了一下。
“我们的阿娘是府中的先夫人崔夫人,阿娘怀你的时候,身体便很不好,为了生下你,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你还在襁褓里时,她便走了。”
“那时候阿宁还甚小,所以,才会不记得自己亲生的阿娘……”
这些皆是人尽皆知,名义上的真相,只是,陆芙芙省略了很多东西。
瞧了瞧面前的两位姐姐,阿宁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听着。
半晌,小小的孩子忽然红了眼眶,明润澄澈的眼眸中含着眼泪。
扑到陆芙芙怀中,阿宁不晓得想到了什么,眼泪汪汪,抽泣着闷闷问道:“娘亲是为了我才死的吗?”
“不是的。”垂眸,瞧着面前哭得伤心的阿宁,陆芙芙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得意,但却声音有些惘然悲怆,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木已成舟,阿宁,你不要太过自责。但是,阿宁,你亦要一直记得,我们的娘亲甚是爱你,每个母亲皆愿意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
说着,陆芙芙停顿一下。
“但继母不一样,继母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她不会真的对你好。有了后母,便有了后爹,所以,继母哪怕再好,亦要防着她……”
听到陆芙芙这般说,原本安静不语,还算赞同的陆茵茵,不由得轻轻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陆芙芙没理陆茵茵,只是怜爱地摸了摸伏在自己膝上的阿宁的头发。
“可是……娘亲对阿宁甚好,娘亲亦甚爱阿宁……”阿宁抽泣着小声道。
“现在是对你好。”陆芙芙笑了笑,语气有些怪怪的,“可是傻阿宁,等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会这般疼你了——说不定,将来为了她自己所生的孩子,她还会跟你争抢王府的世子之位。”
阿宁闻言,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眼泪顺着白嫩的软软面容,一滴一滴落下。
“阿宁,郑氏不是你的亲娘,却占着你亲娘的位置。”陆芙芙继续火上浇油道,“你的亲娘为了生你连命皆不要了,可现在,连一声‘娘’皆听不到了。”
阿宁不说话了。
陆芙芙晓得他还小,不能理解太多,但只要种下这颗怀疑,隔阂的种子便够了。
眼眶红红地走进花厅,瞧见郑柔时,阿宁不曾像往常一样扑过去。
“阿宁,过来。”瞧着阿宁红通通的眼眶,郑柔有些担心,不由得招手,想教阿宁过来。
只是,阿宁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走到阿宁面前,郑柔蹲下身去,想摸摸孩子的面容。
面对郑柔伸过来的手指,阿宁却躲开了。
郑柔的手僵在半空,片刻之后,她抬眸,瞧向陆芙芙。
陆芙芙正低头整理衣袖,掩下眼中那抹若有若无的冰冷与幸灾乐祸。
“阿宁。”收回目光,温柔专注瞧着面前的阿宁,郑柔轻声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阿宁摇头,声音很小,然后躲开面前的郑柔。
陆芙芙走过来,拿起一个果子递给阿宁。
“来,姐姐给你吃。”
阿宁接过果子,小小的身子紧紧挨着陆芙芙。
郑柔站起身,她的眼眸有点红,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阿宁,那你们顽,阿娘先出去一下。”
转身离开,郑柔的背影单薄纤瘦,但她不想在阿宁面前哭鼻子。
陆茵茵走到陆芙芙身边,有些担忧地瞧了姐姐一眼,问道:“姐姐,这样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陆芙芙看了陆茵茵一眼,冷道,“我说的皆是实话,怎么?你想做白眼狼?”
“可是……”
“莫要忘了她是谁。”陆芙芙打断陆茵茵的话,“亦莫要忘了我们的娘亲是谁。”
陆茵茵不说话了。
小小的阿宁抬头,眼中含泪地瞧着两个姐姐,小手还紧紧攥着陆芙芙的衣袖。
晚上,陆承远回来了。
郑柔迎上去,为他脱下带着寒意的外裳。
“阿宁呢?”低头,勾住转身要挂起自己的外裳的女郎的纤纤细腰,在郑柔柔软馨香的唇瓣上亲了一下,陆承远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厮磨着问道。
“在房里。”郑柔有些情绪低落似的道,“今日……有点蔫蔫的。”
陆承远又亲了郑柔一下,不曾在意:“小孩子皆是这样。”
郑柔挂好外裳,陆承远牵着她,两人走进内间,阿宁正坐在窗畔软榻上玩九连环。
“爹爹。”阿宁瞧见陆承远,欢喜地想要下软榻。
陆承远将阿宁抱起来,亲了亲他白净幼嫩的面颊,笑着问道:“阿宁今日乖不乖?”
“乖!”阿宁亲昵搂住陆承远的脖颈,今日仿佛格外依赖父亲。
“阿宁,郎君,我沏了蜜水,你们喝一盏罢。”
郑柔笑着将手中的茶盏,一盏递给陆承远,一盏给了阿宁。
阿宁侧了侧身,故意装作不曾瞧见郑柔递过来的蜜水。
觉察到阿宁的异样,陆承远淡淡问道:“阿宁,你怎么不喝?”
郑柔觉察到陆承远要教训阿宁,她不想阿宁难过,于是忙收回了茶盏,自己垂首,慢慢啜饮着。
此时此刻,郑柔的心中有些莫名黯然,但阿宁却仿佛不曾看出她的那抹难过。
晚上,郑柔去沐浴的时候,陆承远抱着阿宁,坐在窗畔软榻上顽。
小小的阿宁被陆承远抱着,伏在爹爹宽厚的肩头,哪怕听着故事,亦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阿宁,你怎么了?”
阿宁踌躇迟疑,欲言又止瞧着面前的陆承远。
半晌,阿宁方才将白嫩的小小面容埋在陆承远肩头,小声问道:“姐姐说,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娘亲只是后母,爹爹,是真的吗?”
陆承远的笑容僵了一下。
“哪个姐姐说的?”
阿宁见陆承远面色有些沉,抿紧了唇,什么皆不肯再说。
陆承远放下阿宁,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
翌日午膳时,气氛有些沉闷。
被请来正房一起用膳的陆芙芙,陆茵茵,与陆蔷蔷,安静地用着午膳。
郑柔偶尔给阿宁布菜,自己不曾怎么用膳。
“芙芙,”午膳后,陆承远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年十七了罢?”
陆芙芙抬头:“是,父亲。”
“一年后,你的孝期便要结束了。”陆承远瞧着面前的这个女儿,淡淡道,“本王教你母亲开始着手,帮你相看。”
陆芙芙闻言,忽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阿娘的孝期还有一年,女儿的婚事不急。倒是夫人,还这么年轻,整天围着我们转,太委屈了。父亲,您不该这么对夫人,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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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事务皆交给她——难道爹爹觉得所有人皆像您一般,从不会觉得累?夫人只是一个弱女子。”
郑柔听到陆芙芙的这番话,不由得抬眸,有些意外地瞧着她。
“女儿是说。”陆芙芙人长了一岁,愈发学会滴水不漏,只听她笑着对陆承远与郑柔道,“夫人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从前闺中的朋友,听说卢御史家的小姐经常举办诗会,夫人从前不是最爱弹琴奏曲,诗词歌赋吗?”
听着陆芙芙暗带机锋的话,郑柔的面色不由得有些苍白。
卢御史家的小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出身范阳卢氏,家世清贵,性情清高,因为郑柔弹得一手好琴,所以卢小姐甚为喜欢郑柔。
自从郑家悔婚,退了郎艳独绝,才貌无双,向来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名的平王世子的婚,害得平王世子相思成疾,生病吐血,缠绵病榻,那些名门闺秀们,便再也不曾同郑柔来往过。
“我……”郑柔有些哑口无言。
“夫人,您怎么了?面色这般苍白?”陆芙芙故作惊讶,但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您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破天荒特意对郑柔用了“您”这个称呼,阴阳怪气的味道已经不加掩饰。
陆承远目光冷凝地瞧着面前的陆芙芙,陆芙芙却恍若未觉似的。
见郑柔被自己这般指桑骂槐,戳着脊梁骨讥讽,亦不曾有所反应,更不曾反击自己,陆芙芙一面有些瞧不起郑柔的温柔忍让,一面心中有些暗暗得意。
她故作有些百无聊赖地垂眸喝茶,心中得意自己的大获全胜,扬眉吐气,却忽然听到父亲冷漠平静的声音响起。
“陆芙芙,你应该晓得,本王无暇顾及府中琐事,你们祖母年纪又已经大了,将来你们姐妹几人的婚事,全在你母亲掌心握着,你最好在出阁前,学会什么叫不要忤逆尊长,有些家教。”
听到陆承远的话,陆芙芙心中忽地一突。
但她还是什么皆不曾说,只是在一身清冷,冷肃漠然,不近人情的父王面前,学会了识趣地闭口缄默。
午膳后,陆承远去了前院书房处理政事,陆芙芙带着阿宁在庭院散步。
“姐姐。”觉察到方才在房间,父母与大姐姐陆芙芙之间的暗潮涌动,二姐姐陆茵茵三姐姐陆蔷蔷的噤若寒蝉,安分守己,有些怪怪的氛围,却不晓得发生了什么,阿宁有些迷茫地问,“为什么母亲不去诗会了?”
闻言,心情不快,面色有些沉的陆芙芙忽然笑了笑。
她笑着俯身,为阿宁整理衣衫。
“因为母亲现在是陆府的夫人,要守规矩。”陆芙芙笑着回答道,“便像阿宁,也是要守规矩的。”
“什么规矩?”
“比如,阿宁现在是王府的嫡长子,将来是王府的世子,是要承袭父亲的魏王之位的,这也是板上钉钉的规矩。”
陆芙芙怜爱地摸了摸阿宁白嫩的小脸,挑拨离间道:“阿宁,你要记得,夫人不是你的亲娘,她不会真的管你这些,甚至将来,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会与你争抢东西,姐姐必须提前教你这些,阿宁,你要防着她。”
阿宁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眶不由得又有些酸涩。
虽然,昨晚因为知晓自己不是阿娘所生的孩子,阿宁难过得已经偷偷一个人藏在被子里,哭了许久。
郑柔站在廊下,看着阿宁与陆芙芙。
日光照在她面上,那双与阿宁极其相似的眼眸,定定瞧着陆芙芙。
陆芙芙抬起头,对上郑柔的目光。
她微微一笑,挑衅似的,在郑柔哀伤怅然的目光中,将阿宁搂得更紧了些。
其实,陆芙芙才不相信,郑柔这个温柔怯懦,善良到愚蠢软弱的女子,会像父王所说的那般,葬送她终身的姻缘。
从前便是自己谋害郑柔,父亲要责罚自己跪祠堂十五日,最后,不还是郑柔曲意逢迎,柔媚地讨好谄媚父王,帮自己解了罚跪吗?
陆芙芙了如指掌地晓得,郑柔家中千娇万宠地宠爱她,所以,她一直是个单纯,容易心软,甚是念旧情的人。
但陆芙芙不会记郑柔的好,因为在陆芙芙看来,郑柔现在所经受的一切皆是她活该,郑柔便该对她好,陆芙芙报复郑柔,让她痛苦的同时,享受郑柔对自己的好,亦觉得心安理得。
阿宁看向郑柔,那双黑白分明,天真无邪的眼眸中的不知所措,教郑柔忍不住心痛如绞,面色苍白。
……
夜色渐沉,浴间中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晕洒在每一寸空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郑柔动作轻柔地为幼小的阿宁洗漱沐浴,她挽起衣袖,将温热的水撩起,捧在阿宁身上,指腹轻轻揉搓着大娃娃白嫩的肌肤。
每一个动作,皆带着温柔爱意。
只是,小小的阿宁却低垂脑袋,不像平日里那般活泼欢快。
安静地坐在浴盆里,阿宁的小脑袋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不晓得是洗澡水,还是偷偷滚落的泪水。
他的小手蜷着,小小的脊背微微弓着,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此时此刻,阿宁心里乱极了。
他觉得自己甚是依赖眷恋郑柔这个温柔漂亮的阿娘,阿娘会在他害怕时紧紧抱着他,在他难过时轻声安慰他,在他开心时陪他一起欢笑……
可是,姐姐说了,阿娘只是他的继母,是抢了他的亲生母亲崔夫人位置的人。
这两日,阿宁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明明晓得这些,却还是那么喜欢阿娘,喜欢到一刻皆不想离开她。
对于生母崔氏,阿宁却一点印象皆没有,阿宁心中甚是愧疚,他觉得自己像大姐姐说的那样,是个小白眼狼。
直到现在,阿宁还记得,大姐姐说,他们的生母崔夫人生下他几个月后便病逝了,没怎么带过他,那时候,阿宁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小娃娃,所以,他对自己的生母毫无记忆……
阿宁出生后,大多数时间,是父亲陆承远亲自抚养他长大。
可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父亲总是很忙,有时候他已经睡下,父亲方才回来,他会一整日见不到父亲。
从前阿娘不曾嫁到府中,父亲忙碌,是奶娘还有丫鬟照顾他;自阿娘嫁进府中,更多时候,是阿娘陪在他身边。
想着想着,阿宁的眼眶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努力忍着,不想教郑柔发现。
可心中的难过,迷茫,与委屈,却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
阿宁终究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哭了起来,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郑柔很快便觉察到了阿宁的异样。
停下手中的动作,郑柔捧起阿宁白嫩的小脸,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小小的孩子哭得红通通的眼眸,心里如刺了一根针一般痛。
她忍着心疼,问道:“阿宁,怎么了?”
阿宁咬着唇,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扑进郑柔的怀里,紧紧抱住她,泪水与温水浸湿了郑柔的衣衫。
郑柔轻轻拍着阿宁小小的脊背,柔声安慰着:“阿宁乖,不哭,有阿娘在。”
可她自己的心里,却如刀绞一般疼痛。
那痛苦如同黄连一般,苦涩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此时此刻,郑柔多想告诉阿宁,自己才是他的生母,那些关于崔氏的话皆是假的。
可郑柔晓得,她不能。
真相便像一把剑,一旦出鞘,不仅会伤害到阿宁,还会打破他们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
为阿宁沐浴洗漱完,郑柔用柔软的厚帕子为阿宁擦拭头发,为他穿好宽散的中衣。
坐在床榻上,郑柔抬手,将阿宁轻轻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小小的脊背。
像是在哄阿宁入睡,又像是在安抚自己痛苦不堪,仿佛吃了黄连一般苦的心。
垂首,轻轻亲了亲阿宁白皙幼嫩的小脸,孩子的面容,触感柔软得让她心里隐隐作痛。
阿宁在郑柔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可郑柔的心却依旧无法平静。
垂眸瞧着阿宁熟睡的小脸,郑柔的泪水忍不住再次滑落。
郑柔在心里默默想着,希望阿宁能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希望有一天,她能有机会告诉阿宁真相,让他知晓,自己才是那个最爱他,最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