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执年下朝回到梅苑的时候,并没有去往沈芷卿所在的厢房,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明日便是拜访兵部尚书符明诚之日,他今夜打算先厘清此人的底细。
烛光摇曳,映在有些发黄的卷宗上,傅执年修长的指尖划过纸页,上面记录着符明诚的过往经历。
永宁十四年,凭借北境退敌之军功,得楚王举荐,擢升兵部侍郎。
永宁十六年,前兵部尚书病逝,顺势继任尚书之位。同年,迎娶沈太傅长女沈慕羽为妻,琴瑟和鸣。然近年夫妇二人甚少同行,坊间传闻二人早已貌合神离。
傅执年手指在桌上轻叩,最后用毛笔在沈慕羽三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就在傅执年思索如何通过沈慕羽找到突破口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沈芷卿的声音,“侯爷。”
傅执年倏然抬头,轻咳一声:“进。”
书房门被轻推开,沈芷卿端着一碟精巧的荷花酥盈盈而入,房间内暖黄烛光下,映照着与昨日如出一辙的温婉笑意。
“侯爷,奴婢擅作主张,让小厨房备了些荷花酥,权当宵夜。”
傅执年目光掠过她手里那碟荷花酥,然后再次落在沈芷卿的脸上,她笑容依旧,再也不见往日的冷淡。
当真是,合作愉快。
目光扫过她已然红润许多的脸颊,傅执年漫不经心地问道:“今日去四福医馆了?”
“谢侯爷关心,”沈芷卿福了福身,“许大夫给奴婢施针以后,身子已大好了许多,再巩固几日便可痊愈。”
回完话,沈芷卿脸色微微一沉,今日前往四福医馆,依旧没有见到陆晚舟。
不过傅执年显然没有注意到她脸色的微变,只是视线在沈芷卿纤细的腰间逡巡一番,“药,按时服了?”
沈芷卿先是心头一凛,旋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许大夫给自己用来掩人耳目的药包。
她自然是一口都没喝,每日小厨房煎好送来之后,沈芷卿便让桑甜悄悄倒掉了。
“早晚两次,奴婢不敢延误。”她声音平稳,答得滴水不漏。
傅执年昨日便让追风将那药方给府医李郎中送去看过,李郎中说药没有异常,确是治痹症的。
他倒是不知,这沈二姑娘如此娇柔多病,小时候虽然她也瘦弱,但是爬树下河,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丢泥巴的时候,力气还挺大。
但是既然人在自己这里,自然要护她周全。
傅执年收回思绪轻点桌案,“沈二姑娘,往后逢着雨天,记得多添些炭火,别惹了寒疾让本侯烦心。”
“是,侯爷。”沈芷卿垂首应道,姿态还是恭顺如常。
傅执年看着眼前这幅温顺的模样,只觉得戴着面具的沈芷卿很是无趣,若是今夜宿在她的厢房内,无非是徒增尴尬罢了。
“早些歇息。”傅执年不再看她,抬脚便往书房门口走去,“明日申时左右,随本候去尚书府。”
沈芷卿闻言眸子一亮,下意识唤住傅执年,“侯爷!”
傅执年脚步微顿,转过身,以为沈芷卿想通了。
却听见她声音清越,“侯爷,可否允奴婢带些荷花酥给姐姐。”
傅执年眸光微敛,又转身离开,只留下两个字,“随你。”
翌日,天色微亮,沈芷卿便已醒来,昨夜傅执年宿在了客厢,并没有打扰自己,她这几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睡得十分安稳。
“桑甜。”沈芷卿唤道。
桑甜应声进入了房间,“小姐,您这么早就醒了?”
沈芷卿颔首,“今日要去拜访姐姐,帮我打扮得精神些,莫让姐姐看了担心。”
桑甜闻言,鼻尖也是一酸,大小姐那温柔的音容浮上心头,她好久没见到大小姐了。
她压住内心的情绪,“放心吧,小姐,定让大小姐看了安心。”
桑甜手脚很是麻利,取来猗翠阁新制的香粉,仔细为沈芷卿匀面敷粉。又在不点而朱的唇瓣上轻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更显气色。最后,一枚精巧玲珑的桃花钿轻点于眉间,霎时衬得她眉眼如画,清丽不可方物。
而后,手指穿梭于如瀑青丝间,挽成精致的发髻,斜斜簪入几只宝蓝点翠珠钗。末了,将那对光华流转的翡翠耳坠也仔细戴好。
“小姐,快瞧瞧。”桑甜引着沈芷卿看向铜镜,镜中人云鬟雾鬓,粉面朱唇,额间一点桃红更添娇艳,光彩照人,哪里还见半分病气?
自沈府遭难,小姐终日素衣简饰,何曾这般用心装扮?
沈芷卿望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赞叹道:“桑甜,还是你手巧。”
就在沈芷卿正欲起身之时,门外已经听到了李嬷嬷高亢的嗓音了。
“沈二姑娘。”
桑甜小跑过去开了门,只见李嬷嬷怀里抱着高高的一摞锦盒,身后跟着的丫鬟黄莺和绿萝,亦是每人捧了好几个锦盒,阵仗颇大。
“李嬷嬷,这是?”沈芷卿看着眼前这堆成小山的锦盒,一时有些愕然。
“哎哟,沈二姑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李嬷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更深了,“这不是侯爷之前吩咐给您添的新衣吗?”
沈芷卿这才想起来,前几日傅执年确实在云裳阁一掷千金订了许多衣物。
锦盒被一一打开,里面各色时新料子裁制的冬袄,大氅,还有流光溢彩的襦裙,看得沈芷卿眼花缭乱。
李嬷嬷从里面随意挑选了一件,内里是粉地缠枝纹的锦袄,外搭一件湖蓝色狐裘大氅,李嬷嬷一边打开一边啧啧称奇:“瞧瞧这料子,多好啊,还是侯爷心疼姑娘,这可是云裳阁最新的款式。”
她说着,对黄莺使了个眼色,“来,快伺候姑娘换上试试。”
黄莺连忙上前帮忙沈芷卿更衣,眼中满是艳羡:“小姐,依奴婢看,照着侯爷如今待您的这份心意,日后抬个贵妾的名分,也是指日可待!”
桑甜在一旁也轻声附和:“是啊小姐,侯爷待您,确实用心。”
妾?
沈芷卿心头猛地一刺,恍惚了一瞬间。
曾几何时,身为沈太傅的掌上明珠,她是多少王孙公子踏破门槛求娶的正妻人选。
而如今,旁人口中最好的归宿,竟是“贵妾”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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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无声的苦笑在沈芷卿唇畔漾开,转瞬即逝。
“就这件吧。”她定了心神,转而吩咐道:“桑甜,你去小厨房看看,我要带给姐姐的荷花酥,可备好了?”
“是,小姐。”桑甜依言,快步朝小厨房方向走去。
然后,片刻之后小厨房送来的却不是荷花酥,而是今日份煎好的药汁。
沈芷卿见苑中清静,便端起药碗,径直走向梅苑深处那片梅林。
她早已留心观察过,这片梅林位于苑子的西南角,是梅苑中最偏僻幽静的去处,也正因此得名,平日里少有人迹,最为隐蔽。
她缓步踏入梅林深处,将漆黑的药汁倾倒在梅树根下,药汁迅速渗入泥土,了无痕迹。
她正欲起身离去,目光却被头顶枝桠间盛放的寒梅攫住。
只见点点红梅,在虬枝盘错间傲然绽放,花瓣在料峭寒风中微微颤动,却无半点凋零之意。
那抹耀眼的艳红,似冬日燃烧的大火,灼伤了周遭一切的不甘,,也瞬间点燃了沈芷卿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
冬日暖阳透过稀疏的枝桠柔和地洒落在她的肩头,在沈芷卿的周身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衬得她肌肤胜雪。
不远处的回廊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默然伫立,傅执年眸光微凝,原本只知道她清丽脱俗,而此刻他却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她惊心动魄的美。
不是记忆中那脸上沾满泥点子的小丫头,也不是平时一身素缟,寡淡无味的沈二姑娘。
此刻立于红梅白雪间的她,恰似凛冬时节猝然绽放最明艳夺目的那朵花。
傅执年站在廊柱后,眸光沉沉,视线一直没有从沈芷卿身上移开,直到小姑娘倏然转身,四目相对。
沈芷卿吓得呼吸一滞,药碗“哐当”一声从手中滑落。
“侯爷......”
傅执年大步向前,俯身拾起沈芷卿脚底的药碗,目光掠过梅树根下略带湿润的土壤。
“沈二姑娘,”他直起身子,指腹婆娑着瓷碗的边缘,声音带着冬日的寒意,“你不乖。”
沈芷卿惊魂未定,脸上血色尽失,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沈芷卿福身行礼,“奴婢愚钝,不知侯爷何意。”
傅执年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沈芷卿笼罩住,他将空瓷碗递到沈芷卿的眼前,“药呢?”
沈芷卿垂眸,避开傅执年的视线,“奴婢......自幼畏苦,这药汁奴婢是忍着恶心喝下的,今日确实是难以下咽。”
傅执年目光沉沉,打量了沈芷卿许久。
怕苦?
“呵,”一声嗤笑从傅执年喉间溢出,“在教坊司连死都不怕的沈二姑娘,如今却怕起了苦?”
沈芷卿脸颊飞起一抹羞赧的薄红,“侯爷明鉴......此一时,彼一时。”
傅执年忽然伸手抬起沈芷卿的下巴,“沈二姑娘,在本侯面前,你最好别耍小聪明。”
沈芷卿被迫昂着头,迎着傅执年冰冷的目光,长长的睫羽颤动着:“奴婢......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