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孩子的哭声?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谁家的孩子会在河边哭?
林晚来不及多想,抓起挂在门后的棉大衣就往身上套,慌忙冲进了风雪里。
雪下得很大,一脚踩下去,雪沫子直往鞋里灌。
林晚顺着哭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摸。
河边的雪更厚,风更大,刮的她脸生疼。
那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弱。
她心里越来越慌,走到一处拐角,那儿背风,雪堆得有半人高。
哭声就是从那个雪堆里传出来的。
“有人吗?”林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雪堆里传来一声更微弱的哭声。
她也顾不上冷,直接用手就往雪堆里刨。
那雪又冷又硬,她的手很快就冻的没有知觉。
刨开一层浮雪,她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裹在一床破旧的小棉被里,触手冰凉。
她心里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等把那团东西从雪堆里刨出来,她借着远处院里透出的光,看到小棉被一角绣着个“赵”字。
“哇…啊,啊!”虚弱的哭声从掀开的被角里传出。
林晚麻木的手,微微收紧,还活着…
得赶紧回家!
她来不及多想,把那床破棉被又裹了起来,用自个儿的棉大衣死死护在胸前,转身往家的方向跑。
她跑的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怀里的小东西又发出微弱的哭声,像是在催她。
“爹!娘!快开门!”
林晚一脚踹开院门,带着一身的寒气和雪粒子冲进了堂屋。
屋里头,林家二房仨人正围着炕桌啃地瓜干,看她这副样子,都愣住了。
“你这丫头,不是让你送顾医生吗?咋这么久才回来?”李秀英刚说完,就瞅见闺女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棉被。
林晚把怀里的棉被轻轻放在炕上,手忙脚乱地解开捆着被子的草绳。
棉被一打开,李秀英直接傻了眼。
里头抱着的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奶娃娃,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发紫,连哭声都带着颤。
眼睛还没睁开,看着就剩半口气了。
“我滴娘哎!这…这谁家的孩子?”李秀英手里的地瓜干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我这是听到哭声在咱家后面那条河边捡回来的。”
李秀英听自己闺女的话,吓得赶紧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那冰凉的小手小脚。
“造孽啊!这是哪个黑了心肝的!这么冷的天,把个娃扔雪地里,这是不想让娃活啊!”她一边骂,一边解开自个儿刚捂热的被窝,把那孩子从破面被里抱出来,慢慢包了起来。
林满仓看着娘俩的动作,赶紧下炕,去院子里抱柴火,继续烧炕。
林大宝好奇的冲过来,轻轻碰了下孩子的小脸,“姐,她…她咋不动了?”
“我也不知道,不行,得去找顾医生!”
林晚抓起蓑衣就要出门。
“你给我站住!”李秀英一把拽住她,“外头雪那么大,你不要命了?”
“人命关天!”林晚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冲出家门。
顾景舟刚脱下被雪浸湿的外套,准备烧点热水暖暖身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吓了一跳。
他打开门,看见林晚浑身是雪站在门口,一张小脸冻的通红,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噙着一层水汽。
“林晚同志?你…”
“顾景舟!快!快救人!”
林晚喘着粗气,快速把捡到孩子的过程说了一下。
顾景舟脸色一下就变了。
“孩子现在的状况,你能形容一下吗?”
“我…我出来的时候,孩子浑身发青,嘴唇发紫,哭声微弱。”
有了林晚的描述,顾景舟赶紧收拾好需要用的工具和药品,都塞进医药箱。
“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雪就往林家走。
顾景舟一进里屋,看到炕上那个小婴儿,眉头就锁了起来。
他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李秀英帮忙。
顾景舟仔仔细细给孩子检查了一遍,又拿出听诊器听了半天。
堂屋里,林晚在门口来回踱步,心焦得不行。
过了好半天,顾景舟才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
“怎么样了?”林晚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顾景舟摇了摇头,“孩子应该是刚出生没几个钟头,就被扔出来了。身子弱,又受了寒,才会这样。我给她推了下血气,缓过来了。”
林晚松了口气。
“那…那要不要吃点药?”李秀英在旁边问。
“不用。”顾景舟走到桌边,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林晚。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她喝点热乎的东西。用米熬成清汤,里面放点糖,一次喂一小勺,别喂多了,半个钟头喂一次。”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炕上的奶娃娃,补了一句:“还有,让她哭。哭出来,肺里的寒气才能散。”
李秀英按照顾景舟说的,赶紧就钻进了灶房去给孩子做上,赶紧就钻进了灶房去给孩子做上。
林晚看着顾景舟额头上那层细汗,心里头有点过意不去。
“顾医生,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他笑了笑,收拾起药箱,“孩子醒了要是还不对劲,就去卫生所叫我。”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林晚。
“你也是,自个儿的身子刚好,别再跟着瞎折腾了。”
他说完,才转身走了。
李秀英熬好了米汤,又宝贝似的往里头加了一勺白绵糖。
她端着碗,拿着个小勺,坐在炕边,笨拙地一点点往那孩子嘴里喂。
那孩子像是闻着了甜味儿,小嘴砸吧了两下,竟真就咽了下去。
喝了两勺热乎的糖水下肚,她那青紫的小脸,渐渐有了点血色,还真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又细又弱跟小猫似的。
李秀英听着,反倒乐了,红着眼圈念叨。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天晚上,林家西屋的灯,亮了一宿。
林晚和李秀英轮流守着,一个负责烧炕,一个负责喂糖水,谁也没合眼。
看着炕上那孩子渐渐匀停的呼吸,林晚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慢慢落了地。
她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脑海里闪过在河边雪堆里刨出孩子时的情景。
那床破棉被的被角上,绣着一个小小的“赵”字。
赵?
她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邻居赵铁柱家那张愁云惨淡的脸。
她听她娘李秀英在院里跟人唠嗑,说赵铁柱他娘是个厉害角色,一心想要个孙子,逼着儿媳妇刘桂香连着生了三个丫头,前两天刚生了第四个,又是个丫头。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