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军踹翻了林晓燕家的酱缸,在一片鸡飞狗跳的叫骂声中,灰头土脸地走了。
林家大房的院子里,王彩霞的哭嚎声传出老远。
这事儿成了靠山屯入冬前茶余饭后的谈资。
井边洗衣裳的婆娘们,一边捶着棒槌,一边绘声绘色地学王彩霞骂人的调调,笑得前仰后合。
林晚病好后听说了这事儿,也没太关注。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北风刮在人脸上吹得生疼。
生产小组的院里,嫂子们都穿上了棉袄,切白菜的手冻得通红,嘴里哈出的白气一团团的。
从晌午头开始,林晚和王秀兰清点装好的辣白菜,准备明天送去县里,直到天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到了后半夜,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鹅毛大的雪落了下来。
林晚躺在热炕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清晨她推开屋门,外头已是白茫茫一片。
院里头,地上、墙头上、柴火垛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没过了脚脖子,一脚踩下去就是个小坑。
天还在下,大雪片还在往下落。
林满仓蹲在屋檐下,看着天色,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眉头没松开过。
“看这架势,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怕是要封山。”
李秀英从灶房里端着盆热水出来,听见这话,手一哆嗦盆里的水都晃出来不少。
她快走几步,跑到家里存放的酱菜缸前,伸手摸了摸缸壁,又揭开盖子看了看,急得直跺脚。
“我的老天爷!这可咋办?这么大的雪,路都封了,这菜咋往县里送啊?”她心疼的拍着缸沿,
“这缸里的东西,可都是钱啊!这么冻下去,非得给冻坏了不可!”
林晚看着她娘着急的样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走过去拍了拍她娘的手背。
“娘,你别急。路封了咱就不送了。菜怕冻,咱就给它穿件棉袄!”
她找来几捆干稻草,又从屋里抱出来几床不用的破麻布,指挥着林大宝,把家里的几口大缸都裹的严严实实。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
整个靠山屯,都被这片银白色覆盖。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躲在屋里猫冬,除了上茅房,谁也不乐意出门。
生产小组的活儿,彻底停了。
林晚天天盘着腿坐在炕上,对着窗户发呆,感觉自个儿都快闲得长蘑菇了。
随手无聊得拿着针在鞋垫上乱戳。
【哎哟我的宝儿喂,你再这么躺下去,炕都要被你睡出个坑了。】
林晚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嘿嘿,看你这么闲,本瓜大人大发慈悲,给你找个活儿干干?】
【叮!望弟成龙冬季限定任务已上线!】
【任务内容:大雪封山期间,让你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背下十首唐诗,并完成一份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试卷。】
林晚听的直撇嘴,刚想说不干,小瓜立马就把诱饵抛了出来。
【奖励可是好东西——感冒清热颗粒一大包嗷!我跟你说,这玩意儿在现代可是好东西,预防感冒,一冲就好!你前两天发烧可是躺了好几天,有了它嘿嘿以后就不怕咯!】
小瓜清清嗓子补充道【这可是我从系统后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淘来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晚那双桃花眼唰就亮了,这可是个好东西!
她一个跳跃从炕上下来,把隔壁屋睡懒觉的林大宝给薅了起来。
“林大宝!别睡了!快起来,姐姐教你念诗算数!”
林大宝睡得正香,被她拽起来,一脸的不情愿:“姐!你干啥啊?这大冷天的,再让我睡儿…”
“睡啥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给我起来!”林晚不知道从哪翻来的旧课本往他怀里一拍,“从今天起,一天一首诗,十道算术题!完不成,不给饭吃!”
西屋里,林大宝被姐姐爱的教育了一番,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头耷脑趴在炕桌上,一句“锄禾日当午”念了十几遍,还是拐着弯的调。
林晚气得直薅头发,感觉教她弟念书,比做几百斤酱菜还累。
到了晚上,雪总算是小了点。
村东头老张家的小子受了风寒,请了顾景舟去看病。
看完病,给孩子吃上退烧药,顾景舟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从村东头走回来。
他头顶,眉毛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脸冻的通红。
路过林家二房门前,脚步顿了顿,还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叔,婶子,下雪了,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李秀英:“这是几味预防风寒的草药,我在后山采的,你们熬水喝,去去寒气。”
林晚从西屋出来,一眼就看见他眉毛上、肩膀上都落着一层雪,脸也冻得有些发红。
有些心疼。
她走过去,嘴上却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自己就是个大夫,还不知道多穿点?大雪天到处跑,也不怕自个儿先冻趴下了。”
话虽这么说,她转身就钻进了灶房。
林晚往灶膛里又添了两把柴,把火烧得旺旺的。
起身去碗柜里摸出几片干姜切成丝,把仅剩的一小勺红糖放进碗里,冲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糖水。
她端着碗出来,放在顾景舟面前,“快点喝了!都冻成啥样了。”
顾景舟看着活力满满的小丫头,病是好利索了,只是瞅着那皱巴巴的小脸有些想笑。
他接过碗,轻轻吹了几下,慢慢喝着。
身上那股子寒气,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告别林父林母,林晚送顾景舟到了院门口,外头的雪又大了些。
“路滑,你慢点走!”她站在门口,嘱咐了一句。
顾景舟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才关上院门。
刚要转身回屋,耳朵动了动。
风雪声里好像夹杂着什么声音?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没了。
林晚摇了摇头,自己大概听错了吧。
抬脚就要进屋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清楚了些,是屋后面传来的。
是…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