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兰愣了一下,“锦程,你说什么呢。”
田大翔可不听这些,上前就要去撕陈锦程的衣领,“拿钱,给小伟赔钱!”
田秀兰一把推开田大翔,挡在陈锦程前面。
“他大舅,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对个孩子动手呢。”
陈锦程站在原地说不出来话,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开口。
“田小伟偷了我的钱,他自己承认了,你们村里人都听见了,你要是觉得我做得过分,那我就去报公安,让他去少管所,或者你替他去坐牢。”
陈锦程声音沙哑的一句话,让田大翔顿住了,“你,你,你还真敢去报公安!”
田秀兰听见报公安,坐牢这几个字,脑子都乱成了浆糊,“你这孩子,小伟能拿几毛钱你就去报公安!”
陈锦程慢慢抬头,看向田秀兰。
他的计划,瞒不住了。
“四百,他偷了我四百块。”
田大翔一听见四百块就后退了几步。
田秀兰张了张嘴,突然一巴掌拍在了陈锦程的胳膊上,“你哪来那么多钱!”
陈锦平也把正在地里看棉花的陈建设叫了回来。
陈建设听见田秀兰的话,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跃跃欲试的田大翔,他淡淡开口。
“我给的。”
简单的三个字,让田大翔打消了再次上前的念头。
陈建设这个姐夫不太说话,也不爱出头,但是他还真不能得罪,要是得罪了,以后他怎么从姐姐家里赚便宜?
田大翔没吱声,转头推着自行车,一边随手把院子门口的一把葱放在后座上,一边盘算着过几天怎么把这钱要到自己手里,就这样悻悻地离开了。
陈锦平看在眼里,气得刚要骂人,就听见陈建设声音低沉开口,“你钱哪来的?”
田秀兰原本缓和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他爸,不是你给的?”
她转头对着陈锦程的背就来了好几巴掌,“你这个熊孩子,你钱哪来的,啊?”
陈锦程任由田秀兰打他,笑容却很苦涩,“我攒的,我放假就去棉油厂附近捡废零件,夏天去卖槐米,我一点一点地攒出来的!”
说到最后,陈锦程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委屈,“你什么都不问,就先说我不让着田小伟,就怀疑我钱的来路,你是我妈,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田秀兰的手停在半空,半天没落下来。
陈建设却是点燃了一袋烟,“你攒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陈锦程苦笑,“我想去南边打工。”
田秀兰的拒绝来得又急又快,“不行!我和你爸都找好人了,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棉油厂里上班!”
陈锦平看了看他爸和他哥的脸色,默默后退了两步。
陈建设抽了一口烟,声音很淡定,“你妈说得对,我已经跟村长打招呼了,他去给你找人买合同工,合同工以后可是有退休的。”
“都说六十岁就退休白拿钱,这么好的事去哪找。”
好事?
陈锦程目光落在了他爸的脸上。
从小到大,陈建设很少管他,可是每一次管他,都是陈建设的一言堂。
陈锦程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小时候了。
他,陈锦程,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要为自己搏个出路!
“我不去!”
按照惯例,陈建设的巴掌应该要落下来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陈建设语气依旧很平静。
“为什么不去?”
“你已经高中毕业了,也满了十八,放在早些年,都能结婚娶媳妇了,以后我不打你,你就说说,你为什么不去?”
陈锦程的心跳突然加速,他犹豫了两秒,开口。
“你看陈石头,出去混了这三四年,回来的时候那么有钱,我想跟他一样。”
陈建设将抽到尾巴的烟按灭,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比他身形还要高大的大儿子。
“陈石头出去赚钱的法子是骗,他这次走,骗了村里人好几千,你也要出去骗?”
陈锦程嘴巴发干。
是真的吗?
田秀兰已经开始抹眼泪,“锦程,你听妈一句劝,外面不好混,你说你才十九就要跑那么远,你让妈怎么放心得下啊。”
“你说,你说你要是在外面有点啥,妈这辈子还能怎么过!”
陈建设叹了一口气。
“钱已经让村长给人家送去了,进厂工作的名单上板上钉钉是要有你的名,锦程,这钱是要不回来了,咱们家辛辛苦苦这些年,就攒了那么三千块,全都给人家送去了。”
“你说你要是走了,我和你妈,锦平都不符合招工要求,咱们家这三千块就当打水漂了?”
陈建设的声音有点发抖,他抖了抖鞋子上粘的泥,扶着门口的小板凳坐下,继续开口。
“我和你妈生你养你,不指望你以后有多风光,我们就想着你和锦平兄弟俩能互相照应着,平平安安的。”
陈锦程站在门口,低头就看见了他爸瘦削的身体和头顶的白发。
他鼻子有些发酸,上次看见他爸的头顶时,还是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候陈建设的头发还漆黑浓密。
这才七年的时间,他爸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而他,一无所觉。
陈建设抬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既然你想出去闯闯,我不反对,我就一个要求。”
“你先去上班,把买工的钱赚回来,顺便长长心眼再出去。”
田秀兰还想说什么,被陈建设拦住。
一片安静。
陈锦平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水库那边小孩子的笑闹声。
陈锦程干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静。
“好。”
晚一年也好。
说不定,他还能跟郝敏君去同一个城市。
可是这心里,难受得不像话。
“锦程,你这四百块钱自己收好了。”
陈建设说完,慢慢站起来,刚要出门,就听见身后陈锦程叫住了他。
“爸,这钱你拿着。”
陈锦程顿了顿,在心里默默开口。
还有两千六。
棉油厂家属院。
肖素秋拿着工作证,一边准备出门,一边开口,“君君啊,学费我放你枕头底下了,你收好,周一我得上班,你自己去学校。”
郝敏君停下手中的笔,看向肖素秋。
“好的妈。”
目送肖素秋出门之后,郝敏君的注意力完全沉浸在了数学课本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家的门被“哐哐”砸响。
“敏君,郝敏君,快点出来,你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