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稍安勿躁。”李澈抬手,示意他冷静下来,“此事,我已经查清了。指使下人下毒的人,已经畏罪自尽了。”
“自尽了?”安王一愣,随即怒气更盛,“便宜她了!这等刁奴,就该千刀万剐!”
“问题是,”李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不是自尽,是被人……灭口了。”
“灭口?!”安王的瞳孔,猛地一缩!
李澈点了点头,将自己今晚在张妈妈房间里的发现,以及根据现场痕迹做出的推断,一五一十地,详细地告诉了安王。
“……死者脖颈无勒痕,体内尚有余温,四肢柔软,并非死后僵直。现场门窗完好,无打斗痕迹。这一切都说明,凶手是高手,且与死者相熟,或者说,有办法让她在毫无防备之下开门。”
“最关键的是,她死亡的时间,恰好是在我从小翠口中问出真相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之内。”
李澈放下笔,抬起头,看着安王那张渐渐变得阴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能在我苏府之内,如此精准地掌握我的动向,又能如此迅速地调动顶级杀手,杀人灭口,还不留半点痕迹……”
“您觉得,这京城之中,除了您那位已经‘返回’明州封地的三皇兄,还有谁……能有这份手笔?”
话音落下,整个静思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魅的低语。
安王赵恪站在原地,脸色铁青,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他那双素来慵懒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以及一丝……深深的后怕!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赵!恒!”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三皇兄,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如此的……不择手段!
前脚刚离开京城,后脚就敢在自己的地盘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下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试探和打压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毫不掩饰的……宣战!
“好……好一个明王!好一个本王的……好三哥!”安王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森寒。
他看着李澈,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与后怕:“先生……是本王……是本王大意了!险些……险些让你……”
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李澈真的喝下了那杯毒茶,后果将会如何!
“王爷不必自责。”李澈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的,并不是他自己。
他拿起桌上那张写着“张妈妈”三个字的宣纸,在烛火上,缓缓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澈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既然他已经把刀子递到了我们家门口,那我们若是不接下,岂不是……显得太怂了?”
他抬起头,看着安王,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爷,看来……咱们的‘静观其变’,要稍微……变一变了。”
李澈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安王心中的些许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已久的,名为“反击”的冲动。
是啊,赵恒!你以为本王还是当年那个任你揉捏算计的懵懂少年吗?
你以为离了京,留下几条毒蛇,就能高枕无忧,坐收渔利了吗?
这一次,本王身边,可是有“先生”在!
安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杀意,那双素来慵懒的眸子里,第一次燃烧起了熊熊的,名为“野心”的火焰。他看着李澈,郑重地拱手道:“先生,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李澈微微一笑,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了那遥远的,南方明州的位置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王爷,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京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座看似普通的民宅深院之内。
与安王府静思楼的灯火通明不同,这里的书房,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暗,将房间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阴影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陈旧书卷与名贵熏香的复杂气味。
一个身穿灰色儒衫的男人,正背对着房门,临窗而立。他身形瘦削,双手负后,一动不动,仿佛一尊融入了夜色的雕像。
窗外,没有安王府那般绚烂的菊海,只有几竿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翠竹,更添了几分清冷与肃杀。
房间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男人的身后。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办得怎么样了?”
背对着黑衣人的男人,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平稳,低沉,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如同古井深潭,听不出喜怒。
黑衣人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同样冰冷而机械:“回禀主上,被发现了。”
男人负在身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哦?”
“属下动手之时,恰逢那苏府赘婿李澈审问完毕。目标刚将一切和盘托出,安王府的侍女便带着一名哑仆前来撞门。”
黑衣人的语速极快,却又异常清晰,显然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男人的呼吸,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稳。
黑衣人继续禀报道:“情况紧急,属下只能当机立断,先行将目标解决。时间仓促,未能处理干净所有痕迹,但已将现场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模样。安王府的人……应该只当她是畏罪自杀。”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