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全场鸦雀无声!
静得只剩下呼吸之声。
但随着众人对刚才那首诗的品味越来越深入,这些呼吸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
直到……
“好诗!”知县刘建勋发出一声赞叹。
整个雅间,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活泛了起来。
下一刻。
一道道称赞从四面八方传来:
“端是一首好诗!不仅贴合《竹石图》,更是道尽了青竹的坚韧不拔!”
“出口成诗,想不到我安顺县竟也有如此神童!”
“好一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嘶……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是个老怪物,却没曾想,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稚童所作!”
“鸡窝里真有金凤凰啊!”
“……”
有人惊叹。
有人嫉妒。
还有人则看向之前挑衅杨永的赵德发,暗搓搓打趣。
赵德发先是嘴角一抽。
但看到主座上刘建勋看向叶青那喜爱的目光。
却是脸色一变,仿佛被嘲讽的不是自己一般,举杯冲着刘建勋说道:
“恭喜大人,初任青天,就发掘出神童苗子,这是鸿运当头啊!可喜可贺!”
好家伙!
不愧是商贾出身,变脸变的就是快!
其他人心中一阵鄙视,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比赵德发慢多少,也紧跟着举杯:
“可喜可贺!”
“同喜,同喜……”这种恭维刘建勋见多了,与之相比,他更在意的是叶青。
因此简单回应之后。
他冲着叶青伸手:“过来孩子,你出口成诗,想必是出自书香大族,怎么会流落至此?”
来了!
从进场到现在,除了吟了诗之外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青,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关注。
心中顿时一喜。
但他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回首看了看张远。
张远起身:“叶青,这位是县尊大人,你不是想读书吗?想的话,那就问什么答什么。”
“是。”叶青躬身行礼。
然后才靠近刘建勋。
再次行礼道:“回县尊大人,小子出身邢襄叶氏,但因为此次大灾,逃荒路上与家族失散……”
他仔细地将身份来历讲了一遍。
还特意强调了“邢襄叶氏”的出身,这虽然不是大族,但好歹出过举人,也算小有名气,指不定这位知县就听过,能让自己与家人团聚。
这点意思,想必身为知县,不至于听不出来。
可惜。
听完他的讲述。
刘建勋除了面露同情之外,并没其他波动:“好一对儿姐弟情深,一个不抛弃,一个有志气,只是可惜,邢襄乃北地,如今被蛮人占领,邢襄叶氏我更是不曾耳闻……”
言下之意。
就是没法帮忙找家族。
“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是你能闯出偌大的名头来,说不准你的家族就能从别处听到你的名字,届时主动联系你。”
会作诗虽然会被称作神童。
但不能算政绩。
得这个神童实打实地参加科举考出功名才行。
不得不说,刘建勋的诱导,很明显。
但叶青偏偏就吃这一套。
只不过,有些话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可我在青楼之中,又如何闯出名头来呢?”
他低垂着头颅,两双“伤痕累累”的手搅啊搅。
弱小可怜又无助。
“行了。”刘建勋哈哈一笑,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以你的聪明才智,难不成看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别装委屈了,放心,本知县若是不知你名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你,又怎么会放任一神童堕落于斯呢?”
“别装了。”
一旁的杨永生怕叶青错失机会,当即呵斥起来:“县尊能助你,那是看得起你,小小年纪,应当走正道,切莫耍小聪明。”
“不错,你这老师也曾是县试、府试两榜案首,外加乡试解元,他为你指的路,不会错的……”
刘建勋瞥了一眼杨永。
俨然。
已经看出来今天这一出是这个瘸秀才布的局。
不过……
这个局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接受了倒也无妨。
因此,他看向一旁侍候的崔老鸨:“这个叶青赎身钱多少?我替他付了。”
“回县尊的话,需要十四两银子。”崔老鸨心中早有准备,急忙应答。
但说话时,却见张远做出摇头的动作。
心中顿时一凛:“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本来打算将他当小倌儿来培养的,另外,他的卖身契与其姐陆芸娘绑定着,若要赎身,按我大虞律法,恐怕要一块赎身……”
说着,崔老鸨哭哭哒哒地跪下去。
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县尊大人,不是奴家不愿放人,实在是奴家只是管事儿,并非主人,而主人最近又不在城中……”
十四两银子虽然在大灾之年不算少。
刘建勋也出得起。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即将被培养成“花魁”的红倌人,那他就得斟酌一下了。
而且……
这弄玉楼的主人还不在家,这崔老鸨做不了主……
这么一汇总,他若是还强行赎人,那就是强买强卖,知法犯法了。
但……
这只是崔老鸨的理由罢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县尊要你放人,你还敢谈钱?
只能说……
弄玉楼是在欺负他这个新任知县没有多少真正的权力罢了。
想到这里。
刘建勋脸色越发森冷,连带着雅间的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
“县尊大人。”叶青的声音突然响起,“你的抬爱,青感激不尽,但青能跟随先生读书,就已经很满足了,怎能再祈求舍大人之钱财?”
此话一出。
刘建勋有些愕然:“你真这么想?”
“自然。”叶青点头。
不这么想不行啊!
只能说这刘建勋不愧是新任知县,有名无权,恐怕没法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毕竟刚才那情况,自己若是不跳出来,都没人给其解围。
到时候他若颜面大失,再把自己记恨上,就完了。
所以……
不能赎身,那就来个折中的方案吧。
果不其然。
仔细盯着叶青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刘建勋心中闪过一丝恍然,然后他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叶青手中:“既然你不食嗟来之食,我也愿意成人之美。”
“这样吧。”
“我这枚贴身玉佩是我在大相国寺求来的,文气斐然,送给你,也算是护你周全,另外——”
他瞥向崔老鸨,目带杀意:
“崔老鸨,让杨永、叶青这对儿师徒在你弄玉楼规则范围内安心学习。”
“可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