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书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英文原版资料和写满复杂演算的草稿纸,他已经保持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好几天了。
研究正处在关键阶段,一组核心数据的反复验证让他眉头紧锁,依旧是从前的问题,他的瓶颈还是没得到解决,哪怕看再多的书都没用。
他烦躁的起身,打算去研究室看看。
研究室已经有不少同事,可司言书还是一眼注意到任池欢。
任池欢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黑色的长裤,看上去很有风姿,司言书搞不懂任池欢打扮给谁看。
他记得小叔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虽然有时候出任务司裴鹤也会消失一段时间,但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出现。
“哼。”司言书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要是小叔真出事了,任池欢就知道来求他了。
哪怕上次任池欢说了那些过分的话语,司言书依旧觉得她在赌气,在他心里,任池欢是一个容易吃醋、赌气的小女生。
“狭隘。”司言书再次于心中给任池欢下了定义。
男人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任池欢和夏姗姗的面前,可他进来的时候,夏姗姗注意到他了。
看到司言书晃荡一圈,眼神往她们这里看了好几次,最后离开后,夏姗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池欢,你说司言书这是怎么了?”
他的行为任池欢也没看明白,她瞥了一眼久低头:“管他有什么打算,只要不来烦我们就够了。”
“的确是,”夏姗姗点着头,“话说上次你怼他也太帅了,今后也不要客气!”
想起上次的事情,司言书对司裴鹤的不屑还在她耳边,任池欢自然不能任由批判她老公。
“这是自然。”
下午的项目进度讨论会,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开始了。
司言书提不起什么精神,一是因为项目的瓶颈,二是组内成员对他的态度。
那日被任池欢指责一番后,整个组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家不想一开始对司言书那么热情,甚至任池欢和夏姗姗会直接点出他的问题。
从众星捧月的状况乱下被摔下来,司言书的确不太习惯。
项目组长照例先让大家汇报各自模块的进展,轮到司言书时,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白板前,拿起粉笔,开始讲解他负责的信号放大模块的最新仿真结果。
他的逻辑清晰,推导严谨,数据翔实,虽然他能力不如任池欢,可这次的演讲,任池欢看出他的进步,司言书真去看了几本书,做了点研究。
任池欢意外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组内有几位成员赞同司言书的话,点头记录。
众人的反应给司言书带去莫大的自信,他的眼里开始流露出自负,让他整个人都发出异样的光。
“……所以,基于以上分析,我认为最初设定的那个增益阈值过于保守了。按照我的模型,完全可以将性能提升百分之十五以上。”
说到这里,他又瞥了任池欢一眼,“之前有些同志提出的,过于强调稳定性和成本,实际上是限制了技术潜力的发挥,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了。”
一瞬间研究所的同事久嗅到了火药的气息,上次谈论会提出稳定性观念的,正是任池欢。
司言书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着预料中的质疑,他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打算和任池欢好好较量一番。
果然,任池欢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了头,声音平静:“司言书同志,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来了,司言书心中暗道,他礼貌的做出请讲的手势,可眼里却充满了不屑。
“首先,你提到的性能提升,是基于理想元件和理想环境下的仿真模型。实际应用中,元器件的离散性、温度漂移、电源波动等因素,你的模型是否都充分考虑了?你给出的误差范围置信区间是多少?”
第一个提问就稳住了司言书,任池欢提出的几个问题,他都没有考虑过……
任池欢没在意他的表情变化,语速不快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其次,你所说的‘畏首畏尾’,我认为是对严谨工程态度的一种误解。我们的项目最终是要交付使用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是首要前提。”
她转身看向大家:“最后,在未能充分验证新方案在各种极端情况下的鲁棒性之前,盲目追求纸面上的高性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冒险。”
司言书眉头一拧,立刻反驳:“科学进步本身就伴随着风险!如果都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技术突破?我的模型已经尽可能考虑了非理想因素……”
任池欢凭借刚刚的几句话,想打断司言书好不容易做出的研究进步,他当然不愿意。
“尽可能?”任池欢打断他,眼神锐利,“科学不是靠‘尽可能’来保证成功的。我需要看到具体的数据支撑,关于你模型中对非理想因素处理的详细参数和边界条件分析。”
在司言书不甘的眼神下,任池欢步步紧逼,“没有足够的理论知识,难道要靠司副组长的尽可能来做实验?如果出事了该怎么办呢?”
她的质疑直接、专业,还有充满自信的反问,切中要害。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原先赞同司言书的同事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司言书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在众人面前被任池欢如此步步紧逼。
他提高了音量,强硬施压:“任池欢同志,我认为你在用过于苛刻的标准来挑剔一个具有明显优势的新方案!你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所以非要在我负责的部分设置障碍?”
这话已经有些逾越工作讨论的范畴,带上了个人情绪。
任池欢的脸色沉了下来,“司言书同志,麻烦你搞清楚,我只是在对研究负责,对研究所负责,对做实验的同事负责,不是所有人都会向你那样,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的。”
说完后她扭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不打算和司言书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