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刚想继续劝说,吴庸却已没了交谈的兴致。
然而楼下,王宣不服气的声音,却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指着苏子墨,张红着脸怒喝道。
“我哪里说错了?难道那乡巴佬的书,读得很好吗?难道他不是名落孙山,连县试的门都摸不着吗?我说的,难道就不是事实吗!”
没人能想到,白鹿书院的学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体面争吵至此。
有些明白人摇摇头自我感慨着,无论今日结果如何,这个叫王宣的,日后只怕是不可能榜上有名了!
林墨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对着一旁的伙计平静地说道。
“小二,劳烦,取笔墨来。”
就在苏子墨和王宣还在激烈争吵,周围人声鼎沸之时,林墨已然在那张桌案上铺开了宣纸。
挽起袖口,提笔蘸墨。
整个人的气场,在瞬间为之一变。
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与他隔绝。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方白纸。
“他……他要开始了!”
旁边也有人注意到了林墨的动作,渐渐安静下来,都朝着这边看来。
李玉阳更是伸长了脖子,像个等着喂食的雏鸟一样。
看着林墨落笔,李玉阳便急性子的便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大声读了出来。
“茶……”
“烹……”
“鑿……”
林墨的落笔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
但他的每一笔都沉稳如山,每一个字都似是浑然天成。
李玉阳就那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念着。
当林墨最后一笔落下之时,李玉阳也正好读完了最后一个字。
而后,从安平居的二楼开始,逐渐蔓延到一楼,三楼。
气氛安静到了一个几点,针落可闻。
苏清瑶凝视着那张宣纸,把落在纸上的短短四句,完整读了一遍。
“茶烹鑿壁泉,夜半钟锣响。孤烛映无眠,心忧天下事。”
读完后,苏青瑶猛然抬起头看向林墨,眼神中全是无法掩饰的震撼!
林墨,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
商业上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不是苏青瑶执掌商行多年,只怕早就被清风阁打的片甲不留!
可听闻他去闲人草堂读书,也仅仅不到一个月啊!
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能写出这等惊世骇俗的名篇?
苏青瑶感觉自己往日的思维体系,正在经历一场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冲击。
林小雨虽然听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她觉得苏青瑶读出来很好听,于是便拉着李玉阳的袖子,小声地问道:“玉阳哥哥,我哥哥做的诗,是不是很好呀?”
李玉阳此刻的心里跟苏青瑶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表情。
他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林小雨问起便下意识的呢喃回道。
“好……好好好……”
“这不可能!”
苏子墨猛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比起其他人,苏子墨对于林墨的底细更加清楚!
毕竟是大姐在商业上的对头,自家老子苏明也不止一次称赞过林墨,说李家有林墨简直是踩到狗屎运了!
苏子墨一字一句看着林墨写下的诗句,这笔力,这词,这句……
片刻后,苏子墨再次抬头看着林墨,难以置信的质问道:“这是你写的?”
林墨抬起眼皮淡淡的反问,“难不成,是你写的?”
他刚才可是看得分明。
这苏子墨虽出言斥责王宣,但眉眼间的那份倨傲却丝毫不少。
而且他开口,还是在林文宝愤然离去后!
这中间有几分是为了彰显自我,有几分是为了维护白鹿书院的脸面,还有几分是为林文宝发声?
在场不少人,自然是看的明白,林墨就是其中一个明白人。
苏子墨被噎得一滞,随后便步再开口,只是低头看着那首诗,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诵读。
“茶烹鑿壁泉……烟锁池塘柳……五行俱全,意境天成……这……这是千古绝对啊!”
“夜半钟锣响……‘锣’……这是第二题的谜底!”
“孤烛映无眠……‘烛’……这是第一题的谜底!”
一诗解三题!
而且解得如此完美,如此天衣无缝!
王宣听着苏子墨的喃喃自语,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嘴里失魂落魄地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也在这时,安平居二楼的众人才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的天!一诗三题!前无古人啊!”
“何止是解三题!那句‘茶烹鑿壁泉’,对‘烟锁池塘柳’,简直是神来之笔!我等苦思冥想,竟不及这少年之一二!”
各类惊奇感慨赞叹之声,不断响起。
苏子墨先前依托林文宝离去后,暂时营造出来的白鹿书院比别的学堂高出一等的光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至于王宣,现在都没有人去看他了!
两道身影从三楼缓缓走了下来,吴庸和顾青山。
顾青山快吴庸一步走到桌前,看过字迹和诗句后,看着林墨的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不过话却是冲着吴庸说道。
“师兄!你别回京了,把这个弟子让我带回去,你就安心待在这安平县,我保证没人再敢扰你!”
吴庸也被林墨这首诗惊艳到了,至于林墨的字迹倒还好。
不过想到上次训斥林墨的原因,吴庸看着林墨沉声问道:“如何做到的?”
林墨平静地躬身一礼回道:“多亏老师,教导有方。”
旁边的顾青山又眼神灼热的再次问道:“师兄!你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
“滚蛋!”吴庸眼睛一瞪,哪有这样美事,“这是我闲人草堂的学生!你休想!”
顾青山也不生气,他转过头看着苏子墨和王宣等人,痛心疾首地说道:“现在你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王宣面红耳赤,却兀自争辩。
“这……这才前三题!后面,还有七道策论格物之题!况且,他一诗映三题,这是……这是违规!”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人笑着说话了,“白鹿书院啊,看来是真的有点输不起了。”
吴庸没有理会王宣,他冲着林墨满意地点了点头。
“继续!把剩下七题一并答了,别怕输!”
他顿了顿,声音中满是傲然。
“有这首诗在,今天你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