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小萝卜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民的意味,摆了摆手开口却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
“都起来吧。老夫姓吴,单名一个庸,庸碌无为的庸。往后,你们称呼我吴老师即可。”
“老吴!”
李员外一听,立马有点不开心,他可是知道夫子和老师的区别,“夫子就是夫子,老师老师的,像什么话!没规矩!”
吴庸一句话都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指着门外说道:“既然要读书,眼里就得有活,瞧瞧这院子,都快成乱葬岗了,去把院子和学舍的里里外外,都给我打扫干净。”
林墨答应了一声,拉着发愣的林小雨和李玉阳转身走出院子,找到扫帚便动起手来。
看着这三个小人的背影,最大的虽然有十五岁,可身材还是瘦削得不像话。
吴庸脸上的醉意和懒散消退了一些,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后才开始解释李员外刚才的质疑。
“李员外,我丑话说在前面。”
吴勇的语气重了几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我只能做他们的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至于师徒名分万万不可,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个祸害,跟他们牵扯太深,只会害了他们。”
李员外眉头紧锁问道:“难道当初京城里的事儿,还没……”
他话说到一半,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提也罢。你放心教,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一应仆役过来,不会累着孩子们。”
吴庸呵呵冷笑,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道:“随你的便,你李大员外有的是钱,别说请仆役,就是把这院子拆了用金子重建,也随你。”
……
院子里,李玉阳和李小雨把这打扫卫生的事儿当成了游戏,拿着比自己还高的竹扫把,卖力地清扫着经年的落叶和尘土。
一起一落之间完全没有章法,阵阵灰尘扬起呛得两小人直咳嗽。
林墨赶紧让他们洒了点水,等灰尘小了些才继续。
这会儿没有刚才的镜劲头了,李玉阳一边挥舞着扫把,一边大声吐槽道:“我爹到底是怎么想的!请了这么个怪老头当老师!拜师第一天,不教圣贤书,反倒让咱们当苦力!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话是这么说,可他手里的动作也不慢,还主动把林小雨面前那片最脏最厚的区域,划拉到了自己这边。
林墨这是一边打扫,一边思考着吴庸先前的话中之意。
再让官家砍我一次头……
如果按照某些小说中的逻辑来看,这一位看似落魄的吴夫子或许曾经也是身份显赫。但却因得贵权贵,那这是当今陛下,才有了今天这么一遭。
如果按照这个道理来讲,那李员外和徐知谦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不过他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想法去撼动这些,至少先好好的读书,完成最基础的阶级跃层。
想通这一层,林墨再看这座破败的院子,眼神便不一样了。
这时,李员外从里边走了出来,看着三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脸上却笑得很是开怀。
“你们慢慢打扫,不着急,待会儿我会让人送饭菜过来。”
李玉阳一听马上扯着嗓子喊道:“爹!多带些好吃的!要福满楼的烧鸡!”
李员外笑骂了一句,挥挥手走了。
三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把整个院子和几间学舍都打扫得焕然一新。
吴庸慢悠悠地从房间里晃了出来,继续指挥着林墨和李玉阳:“去把我里屋那块匾抬出来,挂到大门上去。”
这是一块早已蒙尘的牌匾,不知是什么木料所制,入手极沉。
林墨擦去上面的灰尘,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闲人草堂。
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扑面而来。
李玉阳好奇地问道:“老师,这闲人草堂是什么意思啊?”
吴庸眯着眼看那块匾,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说道。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牌匾挂好后,他领着三人来到正中的主学堂。
吴庸大马金刀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书案上的砚台。
“李玉阳,你去研墨。”
“啊?又是我啊……”李玉阳苦着脸叫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过去了。
吴庸又看向林墨和林小雨:“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学生林墨。”
“我……我叫林小雨。”
虽然从李员外口里得知二人名字,但此时的场合不一样,吴庸点了点头,提笔饱蘸浓墨,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林墨林小雨五个字。
李玉阳在一旁看得眼热,又是提问道:“老师!怎么没有我的名字啊!”
吴庸眼皮都没抬,顺手拿起戒尺,在李玉阳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聒噪。”
说完,才又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李玉阳”三个字。
“今天下午,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我练会了。什么时候写得像样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
吃饭的时候,李家送来了丰盛的饭菜。
林小雨挨着李玉阳小声问道:“玉阳哥哥,吴老师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李玉阳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摇头回道:“我哪知道,五六岁的时候,爹就让我来这里玩儿,那时候还有好几个同伴呢。可这老头从来没正经上过一堂课,整天就知道喝酒睡觉。后来大家都觉得没意思不来了,我也就没来了。”
下午时他们新拜的老师吴庸,果然没来。
林墨也不在意,而是领着妹妹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开始一笔一划认真练习自己的名字。
他一边练习,一边耐心手把手教林小雨如何握笔,如何运笔。
“小雨,你看,这个‘雨’字,里面的四个点,就像天上下下来的雨滴,要写得有灵气……”
而另一边的李玉阳,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抓着毛笔就像抓着一根烧火棍,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差不多。
林墨看着李玉阳跟毛笔较劲的样子,笑着问道:“玉阳,你以前没学过怎么拿笔,怎么写字吗?”
李玉阳涨红了脸,梗着脖子。
“学……学过!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