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道菜虽然并不是酸辣口，但是胜在鲜甜有滋味、菜式新奇，所以也深得周夫人的喜爱。特别是鲜橙蒸蛋，几乎都吃光了，其他也用了不少。
苏意照例指点了厨娘几句，和周夫人打了声招呼，也到了和方沉渊约定的时间，就准备告辞。没成想在路过后院时，碰到了许久没见的刘二小。
周府甚大管理严格，苏意每次来也只是见了周夫人后就在厨房打转，甚少能见到他。
他似乎是正在和人说什么，嗓门比平常高了不少，见到苏意连忙把对方打发了，乐颠颠的跑过来，“苏娘子你过来啦！”
不怪他这么高兴，因为感激着刘二小的帮助，苏意每次来周府时，都会带着点零嘴托人转交给他。而刘二小又向来嘴馋，此刻见到苏意就明白，自己今天又有口福了！
“我看方才那人也穿着厨娘的衣服，她怎么提着包袱出去了?”苏意好奇问道。
“嗐，那人是新来应聘的厨娘，自诩在种子店掌柜的家里当过厨娘，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的。谁知这做出来的糕点分外难吃，连我都吃不进去，更何况咱们夫人了。”刘二小说着做了个恶心的表情，皱着鼻子，“春梅把人打发出去了，还不肯走呢，吵吵嚷嚷的让我吓唬一通。”
苏意被他生动的表情逗得发笑，心里暗道，还真是巧了，怪不得觉得这糕点味道难吃的如出一辙，原来是出自一人之手。
“有你出手自然能解决，方才你那严肃劲连我也吓一跳呢。”苏意回道。
“我这可不算什么，你家方大哥那才是够吓人的呢，板起脸都能止小儿夜啼。”刘二小心有余悸，说着向后张望，“说到这，今日这怎么就你自己啊?”
他有那么可怕嘛，苏意思忖。
好像她从第一次见到方沉渊，就没觉得哪里骇人呢？
苏意刚想张嘴，抬眼就见不远处拐角一道魁梧身影越走越近，不自觉扬起笑脸招手，“我在这！”
方沉渊听到声，目光炯炯的盯着这里，腿上大跨步，几步就来到跟前。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刘二小夸张的感叹，随后嘿嘿笑着打了招呼，“方大哥。”
“嗯。”方沉渊点头招呼声。
几人又聊了几句，就有丫环来招呼刘二小交代事情，三人就此分别。
因着两人都未吃东西呢，索性找个小摊子坐下要了碗馄饨吃着，小摊子馄饨是现煮的，所以慢一些。
摊子上有煮好的盐水花生，带着点卤香滋味，挺符合苏意的口，慢慢剥了两个嚼着，但又嫌弃汁水弄得满手，不断拿帕子擦手。
方沉渊见此默不作声的把盐水花生的碟子挪到自己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掐一捏，壳就被掀开，抬手倒在苏意面前的碗里，几粒花生咕噜噜在里面打滚。
“吃吧。”瞧见苏意没动作而是在惊愕看他，方沉渊剥花生的手没停，启唇。
“嗷......谢谢。”
苏意慢慢嚼着，盯着方沉渊认真剥花生的下颌线，这种感觉又来了。
明明方沉渊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就是觉得方沉渊好像藏着什么事一样。
“馄饨来咯，小心烫啊。”馄饨老板的吆喝声打破沉默。
瓷碗搁在木桌上发出轻响，热气裹着鲜美的香气散开。汤头浮着细碎的葱花与金黄的油花，碗里的馄饨皮皮薄馅大，薄如蝉翼，隐约能瞧见内里粉嫩的肉馅。
汤汁鲜而不腻，苏意忍不住眼睛一亮，“这汤熬得真鲜，比我在家煮的还香。”
方沉渊照例倒了醋和辣椒油，搅和着一口一个，鼻尖都沁出了汗。
“对了，你先前去府衙事情办得还顺利吗？”苏意鼓起双颊冲馄饨吹着气，随口问道。
“办完了。”方沉渊声音低了低，“还记得我胸前伤疤的事不?”
苏意点头，这自然记得，他讲过是因为替将军挡了致命一刀。
看她的眼神方沉渊就知道她想起来了，“当时将军说过，若我日后有难处，可找他帮忙。这次去府衙，是去给他传个消息。我想向将军要一笔钱，把当年那份恩情彻底勾销。”
苏意闻言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还在想办法筹钱？
方沉渊看在眼里，眼眸微微颤了颤，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是乡野妇人。只会觉得能和将军扯上关系是天大的机缘，自己却要用一笔钱换得两清，未免太过可惜。
方沉渊正要再开口解释几句，就听苏意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做得对。”
筷子一顿，方沉渊蓦然抬头，满是意外。
苏意眼神认真，“你本就是普通人，哪能一直揣着这么大的恩情？”
“将军虽当年说了这话，可日子久了，这份恩情压在他心里，说不定还会琢磨你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倒不如直接要笔银子，恩情一了，将军心里也能踏实，日后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会想着提携你。”
生米恩斗米仇，就是这个意思。
方沉渊点头，没料到她竟能想得这般透彻。
其实他要这笔钱，除了想在自己还在时，给苏意置办下铺子和院子，让她日后有个依靠，也确实存着不想让将军总记挂着这份恩情、免得彼此生分的心思。
“你说得是。”方沉渊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馄饨放进嘴里，只觉得这馄饨，似乎比刚才更鲜了些，“我也是想着，恩情了了，日后也自在。”
苏意见他认同自己的话，脸上露出笑意，又拿起汤匙舀了勺汤，“就是这个道理。再说有了银子，咱们就能在镇上好好挑个铺子，再找个宽敞的院子，到时候你要是想做点小生意，也方便得很。”
方沉渊听着她憧憬未来的语气，轻轻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侧脸，听着她所说描述以后的日子，心中突然生出股憧憬。喉结滚动，那样的安稳的时光，正是他以往最憧憬的。
突然好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意的没了。
方沉渊垂下眼帘，攥紧筷子骨节发白。这条命，真的不能再争一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