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指尖下意识蜷了蜷，目光有些闪躲。
她总不能说，是他这股子“事事都要交代清楚”的模样，像极了要远走前的托付吧？
“没、没什么，”她扯出个笑，伸手想把裤腿拉下来，“就是看你提到镇上铺子、教穴位的事，想着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方沉渊却没松开她的脚踝，指腹还轻轻贴在太溪穴的位置，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烫得苏意小腿都有些发僵。
眼神暗了暗，声音比刚才更沉，“我不走。”
“那你……”苏意还想追问，却见方沉渊已经松开了她的腿，起身收拾起一旁的水盆，动作间带着几分刻意的利落，像是在避开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把苏意到了嘴边的话，全堵了回去。
这一夜，苏意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总像是能听到院外的动静，一会儿是雨点落在屋顶摔碎开的噼啪声，一会儿又像是有人在院子里踱步的脚步声。
等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熟，再醒来时，窗外已经亮透了。
“糟糕，今天起晚了。”苏意慌忙起身穿好衣服，刚走到外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米粥香。
餐桌前，方沉渊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粗瓷碗，给苏昭盛着粥。苏溪已经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嘴角还沾了点米粒。
“醒了？”方沉渊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昨晚那番怪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粥刚盛好，温着正好。”
苏意愣了愣，走过去坐下，看着碗里熬得软糯的小米粥，上面还飘着几粒红枣。
那是她前几天特意晒干存起来的，想着给孩子们补补气血。
她拿起勺子搅了搅，轻声道，“你起这么早？”
“嗯，去后山砍了些柴，顺便把今日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
吃过早饭，交代好苏昭和苏溪，两人就往镇上赶。
昨夜下了很久的雨，地面的泥土经过雨水的浇灌混成缠人的烂泥。
刚进镇口，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挑着担子卖菜的、推着小车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意先去了周夫人家，张府门口方沉渊把她送进去，“我要去负压一趟，之前还有些军营的事情没办完，这次正好了结，等午饭时辰我来接你，别乱走。”
苏意点头表示知晓，“那你小心些。”
又从荷包里掏出写碎银子塞到方沉渊手里，“这银子你先拿着用，万一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好用上。”
“好。”方沉渊攥了攥手中得银子，塞到袖口，目送苏意进了府门才离开。
周夫人见她来十分高兴，半躺在贵妃椅上合眼，身上孕味十足，眉眼弯弯招呼她过来，“可算来了，我还想着你是不是忘了呢。快进来坐，正好我这有新来的厨娘蒸好的槐花糕，你也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意笑着把自己来时准备好的糖霜花生和薯片递上来。
“这些日子忙着春耕，昨日刚结束，种子种下去经昨夜的雨一浇，几日就能发芽了。多谢您这些日子准许不过来呢，否则还真忙不过来。”
“这是我今早自己在家做的零嘴叫薯片，是用土豆做的，跟着夫人的口味上面撒了点辣椒粉，又薄又脆。我正准备过几日拿到集市去卖呢，也请您尝尝味儿给个建议。”
周夫人指尖捏着那薄薄一片，对着光薄如蝉翼，表面还泛着细密的油光，轻轻一咬。
“咔哧——”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带着一股咸香微辣直窜味蕾，薄薄一片在齿间碎裂。
“不错，入口香脆，越嚼越有味。”周夫人又拿起一片，仿佛吃上了瘾，“就属你的吃食最新奇，旁人都比不上。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意心中暗笑，面上却只作谦逊，“不过是偶然一试，能合夫人的口味，就太好了。”
两人说着，身旁的丫环春梅小声提醒试菜的厨娘还等着结果呢，周夫人这才恋恋不舍放下薯片，拿起槐花糕，又示意苏意也尝尝。
苏意拿起槐花糕咬了口，皱起眉头，这味道竟然与那日在王掌柜马车上吃的如出一辙。干涩松散，又十分喇嗓子难以下咽。
苏意都这么觉得，更别说金尊玉贵，向来挑嘴的周夫人了，直接吐了出来漱口后让春梅给钱打发出去，
“吃惯了你的手艺，再吃别人的总是差点意思。”周夫人感慨道。
苏意随着唠了几句，听着食材好了就先说了声，去厨房准备饭菜。
周夫人的肚子渐渐大了，整个人也逐渐燥热起来，煮点鱼片粥清淡滋补，今天见周夫人家有新采购来的鲜橙，苏意要来两个打算做鲜橙蒸蛋。再配上话梅排骨酸甜开胃，再做个尖椒酿肉下饭。
鱼片粥最废功夫，所以苏意最先处理。把吊锅添上足量的清水，大火烧开后倒入泡好的大米，转小火慢慢熬着。等粥熬到米粒开花时，把剃好的鱼片下进去。
等鱼片在粥里煮到微微发白、边缘卷起，就是熟了。出锅前又往粥里淋了少许香油，撒上葱花和香菜碎，搅拌两下，鲜美的鱼香混着粥的米香瞬间漫开。
话梅排骨和红烧排骨的做法差不多，等油热了，把焯好水的排骨导进去迅速翻炒，这道菜的精髓就是话梅。炒制的时候一起丢进去，然后添水炖着，让话梅的香味融入排骨。
尖椒酿肉和鲜橙蒸蛋是差不多时间开始的。
把橙子洗干净，沿着顶部轻轻切开挖掉橙肉，留下完整的橙皮壳。将搅拌好的蛋液和切碎的橙肉丁倒进橙子碗里，留一道小缝透气，就放上蒸屉小火慢蒸。
中间的功夫去处理尖椒，因着周夫人的身体不适宜太辣，所以苏意选的是不怎么辣的线椒，去籽之后塞进去调好的肉馅。油热下锅煎熟，等酱汁裹满尖椒就正好出锅装盘。
正好这个时候，笼屉飘出淡淡的橙香和蛋香。掀开笼屉，橙壳里的蛋羹已经凝固，用筷子轻轻戳一下，软乎乎的还带着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