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上。
一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碾过不平整的山路,沿着蜿蜒的山道徐徐前行。紫檀车身上雕着祥云纹式,锦缎车帘上绣着皇室独有的玄鸟徽记。
车乘里,萧怀翊懒懒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一条腿曲起,手中折扇未合,随意搭在膝上。
他今日着一袭绯色云纹锦衣袍,朱色映衬下,肤色愈发白得晃眼,平添了几分风流气,瞧着便是一副被金玉堆养出来的娇贵公子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他对面的萧云禾放下手中书卷,一旁随侍的婢女霜月适时递上一盏温茶,替她轻轻捏着肩。
萧云禾抿了口茶,一抬眼又瞧见萧怀翊那一身花孔雀似的打扮,秀气的眉不自觉又拧了起来。
饶是今日已看过许多回,仍觉刺眼非常。
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没能忍住:“今日好歹是来上香的,在佛祖面前你就不能穿得庄重点。”
“啧。”
萧怀翊眼皮掀开一道缝,扫过妹妹略带不满的神情,没什么好气地回怼道:“萧云禾,人要知足。我肯陪你来这一趟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再说了,这世间的事若是烧上几炷香就能解决,那寺庙的门槛怕是早被人踏平了。”
萧云禾瞪他一眼:“呸呸呸,可不敢对佛祖不敬。”
她本也不是特别相信这些神佛之说之人,只不过近些日子实在太过倒霉,好端端地设个宴也能被贼人闯入府中,自己还险些搭上性命,连带着那位参加宴会的唐门小姐也跟着倒霉受了牵连。
这般接二连三的祸事,简直像是撞了什么邪祟。
这几日她心里总是惴惴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庙里拜拜求个心安。
于是天刚蒙蒙亮,就硬拽着萧怀翊一道,直奔这方圆百里香火最盛的青山寺。顺道也祈求下老天开眼,好教她那不成器的兄长早日收收心。
这般想着,萧云禾恨不得马上到青山寺。她素手挑开车帘,朝策马并车而行的女子温声问道:“黎姑娘,还有多远的路?”
车帘外,一人一马闻声而动。
黎昭一勒缰绳,青丝被山风拂起。
她抬眸望去,只见半山云雾间若隐若现一片庙宇连绵,于是回道:“应是不远了,看样子约莫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青山寺离云州有段路程,即便他们天光未亮便启程,这会子日头也已攀直中天,到了一天中暑气最盛的时候。
头顶的艳阳刺得人睁不开眼,萧云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柔声劝道:“黎姑娘,这日头太毒了,车里宽敞阴凉,不如进车来歇歇?马儿交给藏锋就好。”
车帘半掀着,车内原本懒洋洋倚在软枕上的萧怀翊一僵,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他又有点恼。
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他索性又瘫回去,放任自己整个人陷进软垫里,愈发坐没坐样。
车外,很快传黎昭客气的婉拒:“多谢郡主好意。习武之人,习惯了骑马赶路,这点日头不碍事的。”
见她执意不肯,萧云禾也不好再劝,眼中热切黯了几分,只好干声回道:“这样啊……那黎姑娘路上多当心些。”
言罢,便有些失落地放下车帘。
这番神情变化落入萧怀翊眼中,他只觉好笑。
“怎么?你很喜欢她?”
萧云禾重新坐回去,瞥见萧怀翊这幅没骨头的懒散样子,忍不住抬脚轻轻轻踢了他一脚:“坐就好好坐。”
见他终于坐正,才开口道:“那当然了。黎姑娘哪里都好,人好看,性子也好,武艺更是没得说,这样沉稳可靠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谁会不喜欢。”
如果硬要说黎姑娘身上有什么缺点的话,大概就是太有距离感了吧,看上去笑眯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就是感觉让人接近不了。
当然了,黎姑娘那么好,也不是人人都有眼力见的,比如面前这个瞎了眼的。
“哥,有时候我真不明白。”萧云禾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抱怨,“你怎么会讨厌黎姑娘呢?”
总不能是因为上次让黎姑娘去怡香楼逮他回来,把人给得罪了吧?
好像那天是听下人们禀报说萧怀翊还挺生气的。
据说气得脸都红了。
可转念一想,萧云禾又觉得不太对。似乎从二人第一次见面起,兄长就看黎姑娘不太顺眼,明明从前两人都没有见过面。
萧云禾不由得替黎昭觉得有些冤枉。
“宴会那晚若非黎姑娘警觉出手相助,我和唐姑娘的性命怕都悬了。”
“人家费尽心思护着我们周全,你倒好,整日里不是冷着一张脸就是爱答不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云禾滔滔不绝地说着。
萧怀翊没仔细听,心思有些飘忽。
右手边的车帘随马车颠簸轻轻晃动。
帘影一开一合,他的目光越过窄窄的帘隙,无声地落在帘外那道身影上。
日光熔金,倾泻而下,洒落在黎昭的肩头发间,将她整个人笼在一片灿亮之中。那张脸生得明媚俏丽,却并非娇柔之态,眉眼如画,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凌厉,似一株迎风的劲竹,挺拔修颀,自有一份清绝孤韧的气韵。
他第一次见到黎昭,并不是在无涯谷,而是在九幽盟的血炼场。
彼时,她还不叫黎昭。
血修罗告诉他这女孩平日里寡言少语,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只听说是主动跟着殷无欢回来的。
那时的黎昭稚气未脱,刚从一场厮杀中脱身,衣襟染血,长剑尚未归鞘,血珠顺着剑尖滴落。
她立在一片尸骸之上,神色却出奇地平静,仿佛对这些景象习以为常。
似乎知道有人在观察她,她抬眼望向高台,目光淡淡。
那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只一眼,他便知这人同他一样,对这个地方压抑着恨。
有意思。
明明厌恶到极致,却还要装出一副适应这里的模样。
高台之上,站在身侧的血修罗笑声阴沉,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味:“怎么样,还不错吧?居然连着三次在擂决中拔得头筹。”
“难得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果决,您看此人送去武林盟如何?”
听着血修罗的话,他漫不经心地垂下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样的人,你就不怕掌握不住?”
血修罗哈哈一笑,“您是觉得她会反水?”
随后又笃定说道:“不,她不会。”
显然,是九幽盟低估了她。
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慕怜舟在无涯谷外的杏林捡到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黎昭时,他只是在想,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
萧怀翊不同声色地移开看向窗外的视线,语声平平:“我不讨厌她。”
萧云禾所有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她微微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萧怀翊已不再给她探寻的机会,重新阖上眼,将头靠回软枕,又当回那个万事不入心的纨绔公子。
黎昭骑在马上,走着走着,那似曾相识的古怪熟悉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怎么老感觉有人在看她。
可待她抬眸望去时,又只见晃动的车帘在风中轻轻摇曳。
黎昭不由摇头,暗忖定是近些日子思虑过多,才会这般恍惚。
她收回视线,心思已转回正事。
今日听说萧云禾和萧怀翊出门上香,本应是个接近唐芷的绝佳时机,谁知萧云禾也一并叫上她随行。
如今她顶着王府护卫的身份,再加上萧云禾平日里待她着实亲厚,实在不好推拒。
只是唐芷那边......
如今唐芷的伤势日渐好转,待痊愈后必定要回唐门,到那时再想接近她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黎昭暗暗盘算着,要不然干脆等一个月黑风高的黄道吉夜将人绑走算了,反正自己只是想要探听一些蛊人的消息,又不会伤她性命。
大不了,事成之后再把人送回来便是,或者好人送到底,直接送她回唐门也行。
正思量间,身旁的马车缓缓停下。
入眼是一行绵长的青石山阶,一路而上,直抵山门。山风送来缕缕檀香,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悠远空灵,恍若梵音。
青山寺到了。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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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禾率先在霜月的搀扶下下了车。她早些时候已派人先行通禀。
南安王府是整个蜀中最勋贵的门户,青山寺自是不敢怠慢皇室,得知郡主车架将至,寺内住持净明方丈亲自率众僧在寺门前恭候。
“阿弥陀佛,老衲恭迎王爷郡主。”净明方丈双手合十,低眉行李。
萧云禾唇角噙着得体的浅笑:“净明大师不必多礼。今日冒昧叨扰,还望莫怪。”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萧怀翊才扭扭捏捏地探身出来,那身绯色锦衣在阳光下招摇现眼,与周遭青灯古佛的清寂格格不入。
黎昭被晃得眼睛疼。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迟迟未再浮现。
看来果然是自己这几日夜不安枕,想太多了。
萧怀翊下了车,目光便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周围,最终停在那道碧色身影上。
视线微抬,恰在那一瞬,与黎昭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两相对视,萧怀翊率先炸毛:“你看我做什么?”
黎昭在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真会倒打一耙,若不是他先做贼似的偷瞄,又怎会撞上她的目光。
萧怀翊心知黎昭最讨厌酒色之徒,于是便折扇一摇,故作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黎姑娘这般盯着本王看,莫不是对本王有意?”
黎昭一时无语。
她实在不明白,萧怀翊为何执着于此,他是真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特别风流潇洒吗?
好在,她大概也摸清了他的路数。
黎昭展颜一笑,恰似三月春桃出绽,明艳不可方物。
“王爷生得确实一表人才,我看王爷长得好看,不行吗?”
心脏“咚”地一声,狠狠撞了一下。
萧怀翊维持着脸上的冷淡,极力压下心底那点不期然地雀跃。
他面无表情地想,不能再上当了,她一贯会哄骗人。
从前在无涯谷的时候便是如此,他也曾真切地以为她是有点喜欢他的。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见萧怀翊绷着脸一言不发,黎昭笑嘻嘻地抬步走到他身前,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不过王爷且放宽心,我心有所属,这辈子非一人不嫁,怕是不会再与王爷有婚嫁之缘了。”
这话落下,似一捧冷水,将心头那点隐秘的悸动浇得透凉,方才的兵荒马乱渐渐平息,只剩死寂。
萧怀翊眸色沉沉,冷声道:“你知道就好。”
知道就离他远些,少来招惹他。
萧云禾那厢与主持交流完,一回头恰好看见黎昭言笑晏晏地同萧怀翊讲话。
“黎姑娘,你们说什么呢?这般开心。”
黎昭笑着迎上前,温和回道:“没说什么,就是夸了王爷两句。”
萧云禾半信半疑。
夸他?萧怀翊有什么可夸的。
她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只见萧怀翊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别过头。
萧云禾心道:又来,这臭德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见黎昭走近,她索性不再理会萧怀翊,笑着挽住黎昭道:“走吧,进去上香。”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不久,有一名男子快步登上山门,神色略显仓促。
他走进寺内,拦住正在洒扫的小沙弥,抱拳问道:“请问这位小师傅,郡主与王爷的车驾可是已经到了?”
这话问完,他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来得迟了些。途中有一匹马受了惊,耽搁了些时辰。郡主仁慈,让我处理好后再赶上来。”
小沙弥抬头看他一眼,只见此人年纪不大,又身着王府侍卫服制,神色腼腆,并无异样。
“几位贵人方才去上香了,”小沙弥指了指大雄宝殿的方向,“您顺着那边的回廊过去便是。”
男子微一颔首,道了谢。
临走前,又状似随意地多问了一句:“对了,小师傅可知王爷郡主今夜下榻何处?皇室规矩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提前去安置。”
小沙弥并未怀疑,随口答道:“男施主们住在听松院,女施主们住在清音院。两处院落离得不远,喏,你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便能看到。”
“多谢小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