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反对开海的声音形成了巨大的声浪。
萧景逸静静地看着,等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
“严爱卿忧国忧民,朕心甚慰。不过,爱卿所言,多是推测与顾虑。朕,想用事实说话。”
他看向户部尚书刘文正:
“刘爱卿,你来说说,去岁东南沿海的三地,通过……嗯,‘非官方’渠道,流入的番银,大概有多少?”
刘文正早有准备,出列道:
“回陛下,据臣等粗略估算,去岁东南沿海,仅通过走私流入的番银,就不下……不下八百万两!”
“八百万两!”萧景逸重复了一遍,声音传遍大殿。
“诸位爱卿可听清了?八百万两白银!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流入了私人的口袋,朝廷未得分文!
而去年全国盐税、茶税、商税加起来,入库多少?刘爱卿?”
“回陛下,约……约一千二百万两。”
朝堂上一片寂静。
八百万两走私利益,对比一千二百万两国库收入,这个数字太震撼了。
萧景逸站起身,目光扫过群臣:
“这八百万两,若能有一半,不,哪怕只有三成纳入国库,我大凉何至于为边饷发愁?
为赈灾忧心?严爱卿,你说开海易引倭寇,可如今海禁之下,倭寇少了吗?
反而因为这巨大的走私利润,使得沿海某些势力与倭寇勾结,养寇自重!这才是真正的永无宁日!”
(现代辩论技巧:用数据说话,用对方的逻辑反证其谬误。)
他走到严松面前,语气沉痛:
“爱卿恪守祖制,其心可嘉。然,太祖当年定下海禁,是因开国之初,海疆不靖,国力未复。
时移世易,如今我大凉立国百年,若还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眼睁睁看着巨利流失,坐视东南官商勾结,尾大不掉,这难道就是恪守祖制?
这才是对太祖江山最大的不负责任!”
严松脸色铁青,他没想到皇帝不仅数据详实,而且直接将
“养寇自重”的帽子隐隐扣了下来。他硬着脖子道:
“陛下!纵然有利,其弊亦不可不防!
番邦之物,确能蛊惑人心!”
“蛊惑人心?”萧景逸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严爱卿,你府上用的玻璃镜,可是番物?
你书房里那架自鸣钟,可是番物?若番物皆是奇技淫巧,蛊惑人心,爱卿为何用之?”
(现代策略:抓住对方言行不一的矛盾点,进行精准打击。)
“我……”严松一时语塞,老脸涨得通红。
他府上的确有不少舶来品,这在顶级权贵圈子里本是寻常。
萧景逸不再逼他,转身面对众臣,朗声道:
“朕意已决!市舶司必须重启!但非盲目开放,而是‘有限、有序、可控’地开放!
拟选定沿海三处为试点,设立市舶司,制定详细贸易章程,对进出口货物课税,严格核查商船身份,加强水师巡逻!
将海上贸易,从暗处拉到明处,从无序变为有序!
如此,既可充实国库,又可打击走私,厘清吏治,一举多得!”
他看向脸色难看的严松,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严爱卿,朕知你忠心。
重启市舶司,并非抛弃祖制,而是‘与时俱进’,让祖制焕发新生。
此事,还需你这样的老成谋国之士,多多建言,完善章程,方能使利国利民之策,不至于偏离正道。”
(现代职场策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既打击了对手的气焰,又给了对方台阶和下坡驴,避免彻底撕破脸,将其边缘化甚至逼反。)
严松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皇帝这是先兵后礼,将他架了起来。
他若再强行反对,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国计民生。
他死死攥着玉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臣……遵旨。”
第一回合,萧景逸凭借详实的数据、清晰的逻辑和娴熟的政治手腕,勉强压下了朝堂上最强大的反对声音。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严松和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朝堂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东南的暗战却骤然升级。
萧景逸秘密组建的“海上稽查队”,代号“海东青”,由影七的心腹影十三统领,装备了改良的小型快船和强弩火器,开始活跃在东南沿海,针对性地巡查那些以往走私猖獗的航道。
然而,“海东青”的首次出击,就遭遇了迎头痛击。
三艘稽查快船在泉州外海追踪一艘可疑鸟船时,遭遇了“不明身份”的大型战船围攻!
对方显然极其熟悉海况,战术老辣,火力凶猛。
稽查队虽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两艘快船被击沉,一艘重伤逃回,伤亡惨重。
消息传来,萧景逸震怒!这分明是靖海侯赵崇山在赤裸裸地示威!
“好一个赵崇山!竟敢公然攻击朝廷船只!”萧景逸眼中杀机毕露。
“陛下,”影七面色凝重,“对方伪装成了海盗船,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靖海侯所为。
而且,靖海侯掌控水师,在东南根基深厚,若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动他,恐引发水师哗变,东南动荡。”
萧景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影七说得对。
赵崇山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硬碰硬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他回想起现代商业竞争中,对付垄断巨头的方法之一,就是引入新的竞争者,或者扶持其产业链上的薄弱环节。
“我们的海上稽查队,规模太小,正面抗衡不了靖海侯的水师。”
萧景逸沉吟道,“但是,东南沿海,除了靖海侯,难道就没有别的力量了吗?”
他看向影七:“朕记得,奏报中提到,沿海有不少亦商亦盗的海南、以及规模较小的船帮,他们同样受靖海侯和各大走私商的压迫,生存艰难?”
影七眼睛一亮:
“陛下明察!确有此事!尤其以‘福海帮’和‘潮汕船队’最为有名。
他们常因争夺航线、货源与靖海侯的人发生冲突。”
“很好。”萧景逸嘴角泛起一丝冷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