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异常,立刻报我。”萧景逸下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影七应下,随即又道。
“陛下,乾清宫内的守卫,是否也需要我们的人……”
“不,”萧景逸摇头,“乾清宫是父皇的核心之地,守卫皆是父皇心腹。
我们的人贸然渗透,极易被发现,反而打草惊蛇。
我们的重点在外围,防止他们从外部施加影响。
或者……在关键时刻封锁消息、制造混乱。
至于父皇身边……”他沉吟片刻,“你设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确认每日给父皇诊脉的太医是否固定。
汤药煎制、呈送的过程,是否有可疑之人经手。”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景逸独自坐在黑暗中,思绪纷繁。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不得不去守护那个害死母妃的父皇。
这感觉无比讽刺,却又无比现实。
父皇是他目前唯一的“护身符”,也是母妃冤案最关键的人证。
他必须活着,至少,要活到一切尘埃落定,活到……
他能亲口下令,彻查母妃之事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萧景逸以一种近乎苛刻的勤勉,出现在协助处理政务的场合。
他不再藏拙,针对漕运整顿、边境粮饷、吏治考核等积弊。
提出了具体而可行的方案,引经据典,数据详实。
令不少原本对他持观望态度的朝臣刮目相看。
甚至连一向持重的首辅张廷玉,在几次议事后,私下也对门生感叹:
“三殿下洞悉时弊,务实肯干,若论理政之才,确在诸皇子之上。”
这番表现,自然引起了四皇子萧景琛和五皇子萧景瑜的极大警惕和嫉恨。
四皇子萧景琛,母族是江南清流世家,向来以“贤德”自居,背后联络的多是些翰林院御史台的清流官员。
他见萧景逸风头渐盛,便试图在道德文章上做文章,几次在讨论政务时,引述圣人言论,暗指萧景逸的新政
“过于功利,有违仁义之本”。
萧景逸对此,只是淡淡回应:
“四弟所言甚是,仁义自是根本。
然,《孟子》亦云‘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江南曹永淳之流,便是假仁假义,蛀空国本。
我在江南所见,百姓要的并非空泛的仁义,而是能吃饱穿暖、申冤有门的实实在在。
若法令不清,吏治不明,再高的仁义,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徒为蠹虫提供庇护所罢了。”
一番话,既引经据典,又切中时弊,将萧景琛的指责化解于无形,反而显得对方迂阔。
五皇子萧景瑜则更为直接,其母族是军中将领,性格也更显急躁。
他见萧景逸在朝堂上屡有建树,便试图在军务上挑刺,质疑萧景逸对北疆军情的判断。
甚至隐晦地提及萧景逸与苏定方关系过密,恐有“外戚干政”之嫌。
对此,萧景逸更是毫不客气:“五弟忧心国事,我心感佩。
然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需凭实据。
北疆军报,皆由兵部及前线将领层层核实上报,岂能因臆测而妄加质疑?
至于苏定方,乃国之柱石,镇守北疆多年,功勋卓著。
舅舅之亲,乃人伦常情,若因此便疑其忠心,岂非令边疆将士寒心?
莫非五弟认为,所有与外戚有亲者,皆不可为国效力?”他直接将“外戚干政”的帽子反扣回去,暗示五皇子心胸狭隘,构陷忠良。
几次交锋下来,四皇子、五皇子非但没能压制住萧景逸,反而让他在朝臣中树立了更加能干、强势的形象。
两人又气又急,背后的活动也更加频繁隐秘。
而乾清宫内,皇帝萧琰的状况,正如萧景逸所料,成了牵动各方神经的最敏感之处。
萧景逸借着侍疾和汇报政务的机会,仔细观察着父皇。
皇帝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思维清晰,甚至能就一些复杂的政务与萧景逸讨论片刻,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探究;
坏的时候,则昏沉不醒,呓语不断,偶尔会抓住萧景逸的手,喃喃喊着“云晚”。
或是用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厉声问:“你是不是也想来逼朕?!”
每当这时,萧景逸心中便是一片冰冷的悲凉。
他知道,父皇的内心同样备受煎熬,对母妃的愧疚与对权力的执着,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生命。
他也更加确信,父皇这反复的病情,绝不仅仅是风寒那么简单。
影七那边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负责皇帝汤药的太医确实固定为三人,皆是太医院院判或资深御医,表面上看不出问题。
但影七发现,负责药材采购、保管的內官监少监,是钱德海的干儿子。
而煎药的地点虽在乾清宫小厨房,但所用的水,却是每日从西苑玉泉山特供的“御用泉水”,由专门的太监负责运送。
这个环节,似乎有做手脚的可能。
“水边之人……”萧景逸再次想起老道士的警告。
玉泉山的水……运送泉水的太监……钱德海……这几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他不敢掉以轻心,暗中吩咐影七,设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秘密查验每日送入乾清宫的泉水,并监视那些运送泉水的太监。
就在萧景逸全力提防,试图稳住局面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萧景逸正在偏殿批阅奏章,钱德海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地禀报:
“三殿下,陛下……陛下方才醒来,精神似乎好了些,传您即刻觐见。”
萧景逸心中一动,放下朱笔:“父皇可还传了别人?”
“没有,只传了殿下您一人。”钱德海垂首答道,眼神闪烁,让人看不透其心思。
萧景逸整理了一下衣袍,随着钱德海走向乾清宫寝殿。
一路上,他心中念头飞转。
父皇单独召见,所为何事?是病情有了转机?还是……
最后的交代?亦或是,某种考验?
进入寝殿,药味依旧浓郁。
皇帝靠坐在龙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与他病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