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永把小三轮停在门口,从车上卸下几个大纸箱,没眼力见的拾冬老神在在坐着,他叉着腰气喘吁吁冲她喊:“发什么呆,不会搭把手啊。”
拾冬回过神,慢吞吞起身接过孟永手里的箱子,“老板,我已经不是你店员了,使唤人客气点。”
“滚你大爷,把刚才的钱还我。”
孟永今天接了个小活,两人默契十足很快就解决了,拾冬便顺理成章留下吃饭。
箱子里都是孟永新进的货,拾冬一样样拿出来熟练摆好,一边摆一边调侃:“进这么多,生意不错啊,看来最近适合死人。”
孟永一掌拍在她背上,直骂她晦气,“别张口闭口死死死的。”
“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忌讳这干嘛。”拾冬满不在乎反驳。
孟永眼神微闪,不搭腔,问道:“今天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怎么不把你师弟叫来。”
“他有课。”
哦,忘了说了,郁之已经正式师从孟永,和自己变成了师姐弟。
他们从祝婉儿幻境回来后,郁之不知为何恢复了离魂时的记忆,严厉指责拾冬骗自己,擅自剥夺他的记忆。
“那段日子,我,你,向云黛,星星,在一起那么多天不开心吗,而你却骗我,我那么相信你…”
“我…”拾冬感到理亏,像小时候遇到不会的问题,被老师质问有没有好好听课的窘迫。
“你剥夺了我的宝贵回忆。”
“那你想怎么样?”拾冬理不直气也壮。
“收我为徒。”
“…”
拾冬不想自找麻烦,把他推给孟永,于是他变成了自己师弟。
“我看你是怕他分你钱吧。”孟永一语道破。
拾冬咳了一声,正巧店里来了人,看上去五十多岁,手肘别着白布,急头白脸在小店里转了一圈,手指一边点一边说“这,这,还有这,那个也给我来两个…还有…”
“不卖。”孟永粗声粗气打断对方,正准备帮忙拿东西的拾冬一脸茫然看向说话人。
“你这人...”那人正要发作,仔细一瞅后,“是你?”
看来是有过节的。
拾冬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对方直直看了过来,又一脸恍然大悟指着自己反问:“你长这么大了。”
?
拾冬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这人是谁。
“算了,我去别地买。”那人秉着一副懒得跟你们计较的表情走出了小店。
“他谁啊?”人前脚刚走,拾冬便迫不及待问了起来。
“你初中班主任。”孟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谁初中被那王八蛋欺负得天天哭的。”
被提醒的拾冬回想起刚才那人的面貌,这才稍稍回忆起了一些细枝末节,她弯腰把做工精致的纸别墅小心翼翼拿出来摆到柜台上,一边满不在乎的说:“可还是得赚钱啊。”
孟永又是一个白眼,扔了句“我去买菜,你看着。”便出去了。
“我要小炒黄牛肉,加泡椒。”
“滚蛋,轮得到你点菜。”
拾冬把东西摆好后,将空了的纸箱拿到门店后面的杂物间里。
从杂物间出来,她拧开水井旁边的水龙头洗手。
水哗啦一声,回忆似乎也跟着流了出来。
她是在这里长大的。
门店后有一小块空地,种着一颗结酸掉牙果子的橘子树。水井里没有水,水来源是旁边一个绿锈满满的水龙头。
起先门店后面就两间房,没有厨房,连厕所都得去外面的公厕,洗澡就更别提了。
后来孟永带她住进来,在水井旁边自己买水泥和沙,搭了个简易灶台做饭,厕所没有条件做,但念及她是女孩,用木板搭了个小隔断,让她能有个地方洗澡。冬天冷风一个劲往木板缝里钻,为了水桶里的水不那么快冷,她练就了十分钟洗完澡的技能。
她搬出去后,这就变成了杂物间。
小学,初中都是在这附近的学校念的,离得近,不久便有同学在班里传她家是开纸钱店的,纸钱女这名字从小学一直伴随到高中。
那时候最害怕的便是放学,拾冬性子强,不愿在人前示弱,于是总假装作业没写完,拖到班里最后一个走。
但人要欺负你的时候,总有办法,男男女女一边在校门口吃吃喝喝,一边等她放学,跟在身后时不时大笑起来,离家不过十分钟路程,她却走得格外艰难。
可突然有一天,那群人消失了,原以为是今天凑巧不在,可连续几周他们都不再出现,拾冬也就渐渐放下心了。
后来才知道是孟永挨个儿找到他们家长,警告他们再来找麻烦,就去底下找他们祖宗,大家都忌讳走阴人,一个个连忙道歉。
上初中,她长大了一点,跟着孟永,也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纸钱女这个外号已经无关痛痒,但更头痛的事情也出现了。
她学习很差。
二元一次方程怎么都不会解,三角形求边长怎么都看不明白,那时初中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每次上课都点她名回答问题,回答不出就用三角板狠狠打她手,打她背,骂她猪脑子。
她越来越害怕上数学课,越害怕就越学不会,那时候她常年数学年级倒数,天天挨骂。
为了提高成绩,写数学到半夜,可数学并不是天道酬勤的学科,全是红叉的作业本深深击垮了她。
她经常躲在被子里哭,人又逞强,不想让孟永知道,就这么拧巴过了很久。
直到初二下学期孟永给她转班,新数学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人温柔又有耐心,她的成绩虽然没有夸张到一跃到年纪第一,但之后一直能稳定在及格线。
“为什么突然给我转班。”那日开完家长会,孟永神采奕奕拿着老师颁发给她的学习进步奖状左看右看,拾冬在旁边默默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教室风水触我霉头,你看,一给你转班,店里生意就好了。”孟永收起奖状不自然咳嗽了两声,“早该给你转了,害我损失了那么多钱。”
中考结束勉强上了当地二中,她开始发育,抽条,变得好看。曾经骂她纸钱女的男生转过头来给她写情书,被她当众扔进垃圾桶。
拾冬太过早熟,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高中时候,她一心就想着赚钱,经常宁愿旷课都要跟着孟永去走阴,孟永常骂她“死丫头,不好好读书,掉钱眼里啊。”
拾冬才不理他,偷偷数着自己的小金库。
那年高考,拾冬没考上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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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去大专一学期将近一万的学费,拾冬也不想花这个钱,干脆就不读了。
让拾冬搬出去住,是孟永提的。说她赚了钱,要她付房租,不然就搬出去,拾冬听出孟永要赶她,二话不说第二天直接找房子搬走了,两人将近一个月没联系。
“真犟。”拾冬回忆到这,把水龙头关上甩了甩手上的水。
正巧这时孟永买完菜回来,拾冬一眼就看到了袋子里的牛肉,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句,
“真犟。”
晚上的时候突然下了雨,拾冬陪孟永多喝了两杯,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拾冬把碗筷洗了,在前厅没找到伞,想起自己房间好像有一把。
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掉漆的木桌上整整齐齐放着她的书,一张一米五的床,翻身的时候总会咯吱响,还有一个别人不要的衣柜,孟永捡回来给重新刷了清漆,里面还放着她小时候的衣服,和一个不记得是谁送她的史迪仔玩偶。
拾冬摸了摸书桌,一点灰都没有。
也许是酒喝多了,她有些累,看了看时间,还不过7点,她脱了鞋躺在小时候的床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吵醒了。还没等反应过来隔壁传来孟永的声音。
“房租交到月底,到期我就走,你催什么催,天天打电话,我告诉你小崽子,你爹死的时候眼睛没闭上都是被你这不孝子给气的!”
孟永不听对面的破口大骂,把电话撂了,从床上坐起来,发现碗筷已经收好了,他刚要下床去洗把脸,发现了门口的拾冬。
“你怎么还没走?”孟永趿着拖鞋下床。
“电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搬走?”
“这铺子是老李头的,他前阵子心梗没了,现在他儿子说要把这铺子收回去,不租给我们了。”孟永拿了毛巾走到外面去。
“他收回去干什么?”拾冬跟在身后。
“说要开餐饮店。”孟永打开外面的灯,蹲在水龙头边上洗脸。
“丧葬店开餐饮店,他有没有脑子?”
孟永闷笑了声就水洗了把脖子。
“他一定要收回去吗?这铺子又不是他的。”
“人家手里有房契,你还能赖着不走。”孟永拧干毛巾挂在脖子上,把脚放到水龙下冲洗,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指着不远处的那棵橘子树说,“你刚来的时候还没这树高。”
“现在也没有。”拾冬冷冷拆台。
孟永一愣,笑得更大声,“是啊,你长它也长。”他提过水桶,往树根倒了点水,“都长大咯。”
“你找到新铺子了吗?”
“不找了,干不动了。”孟永把水桶放到一边,抖了抖鞋子里的水,“老李头看我俩可怜,才一直没涨房租,不然就这地段,我们哪租得起。”
“那之后你住哪?”
“我一老头哪不能去。”孟永看了拾冬一眼,开解道,“放心,赖不上你,我哪天要死了,也不给你添麻烦。”
说完佝偻着腰去前厅找烟。
雨已经停了,白炽灯的昏黄光线反射在湿淋淋的地面波光粼粼,拾冬望向那棵和她一起长大的橘子树,说:“是吗,那就好。”
养橘子树的人,怎么那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