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鬼国历史中,大规模的怨煞暴动曾发生过数次,每一次都是席卷全国的灾难,被称为 “幽冥潮汐”。史载最严重的一次,几乎将半个不语京化为死地,鬼族十不存一。
鬼族皇室依靠传承神器和皇室血脉力量,强行疏导、净化,过程凶险且治标不治本,无法清除深层淤塞。判官拥有直接调用鬼国部分底层规则的能力,可以暂时“冻结”暴动区域,同样无法根除怨煞,且代价巨大。
若选择人海战术集结大量鬼族强者,以自身魂力构筑屏障,慢慢消磨,则伤亡惨重。
总之,鬼国缺乏一种能 “绝对镇压” 并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的力量。
平定暴动更像是一次次的灾难救援和牺牲,这也是为何把持金泉分配权的保守派如此有恃无恐——他们掌握了“缓解”而非“治愈”的手段,以此拿捏整个鬼国。
今日轮回金泉的暴动对国内大部分鬼修而言,来得毫无征兆。
前一刻还只是泉眼深处传来沉闷的呜咽,下一刻,凝如实质的幽冥之气便如决堤般冲天而起!墨色的怨煞裹挟着无数厉魂的尖啸,化作一道扭曲的巨柱,直冲不语京晦暗的天穹。
鬼国都城,短时间内相继爆发魂啸,陷入混乱的城池不在少数。
“稳住往生殿!”白灯公主清越的声音在狂乱的魂啸中依然清晰,她手中的引魂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辉,试图将那暴动的泉眼重新纳入掌控。
灯光所及,厉魂消融。源源不断的幽冥煞气不受干扰,持续侵蚀着光幕。
“公主!怨煞淤塞全面爆发,金泉本源正在被污染!”一名鬼将焦急禀报,魂体在逸散的煞气中明灭不定。
白灯秀眉紧蹙,引魂灯的光芒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泉眼深处有一股阴毒的力量,精准地引爆了积压万年的沉疴。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精准地落在远处保守派阵营中,那个低垂着眼睑,嘴角却隐含一丝得色的干瘦身影——墨陨。
前有花溅泪的教训,难道墨陨还敢...
白灯来不及细想,准备不惜代价先动用本源强行镇压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泉眼深处有异,我去。”
云清璃不知何时已来到殿前,素白的衣裙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纹丝不动,唯有眸中星辉流转,映照着眼前末日般的景象。她感知到的,不仅仅是暴动的怨煞,更深处,有一股与她星混沌之力隐隐共鸣的、古老而沉寂的呼唤。
“不可!”白灯下意识反对,“泉眼核心已被污染,凶险万分,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深入!”
“无妨。”云清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表层镇压已无意义,根源在下面。苍溟,护好公主。”她对着阴影处吩咐一声,不等白灯再劝,周身便荡漾起一层朦胧的星辉,一步踏出,已如一道逆流的流星,径直撞入了那喷涌着无尽怨煞的泉眼之中!
“清璃!”白灯惊呼出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被墨色的洪流吞没。
坠入泉眼的瞬间,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
四面八方都是粘稠、冰冷的怨煞之力,无数扭曲的魂影嘶吼着扑来,试图撕碎一切闯入者的神魂。寻常修士在此,只怕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
云清璃体外星辉闪耀,混沌之力将侵袭而来的怨煞尽数搅碎、同化,开辟出一方小小的净土。她不断下潜,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光线彻底消失,只剩下最纯粹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下潜了多久,周围的怨煞之力骤然一空。
她闯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的“空”与“寂”。仿佛宇宙终结之后,万物归零的最终归宿。
在这片死境的中央,悬浮着一具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骸骨。
龟身,蛇尾。
骸骨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色,每一根骨骼都铭刻着岁月的痕迹与玄奥的符文。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万物终结、让法则沉寂的磅礴气息。那盘绕的蛇尾,更给人一种冻结时空、界定生死的无上威严。
十二阶魂兽——玄武!
魂兽分两种,一是鬼族自然孕育的本土魂兽,二是生者界的灵兽、圣兽乃至上古神兽陨落后的魂体。后者属于结合死灵之术在极端条件下孕育出的特殊存在,拥有生前部分本源力量,状态偏向死亡、沉睡。
绑定魂兽的条件极其苛刻。绑定者的核心力量必须与魂兽的法则本源有相通之处,否则会被其同化或反噬。需要一丝不可强求的机缘,引发灵魂层面的共鸣。绑定后,宿主可借用魂兽之力,显化其威能。
“……玄武?”云清璃的低语在空寂中回荡,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
当云清璃伸出手去触碰那骸骨,她预想中的反噬并没有来,或许是她并未引动星混沌之力的原因。
那贯穿玄武骸骨的幽冥锁链,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锁链上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接连崩碎。
空空的骸骨先从眼眶开始,被寂静的苍蓝魂火填充。
火焰的颜色,从代表臣服与死寂的苍蓝,逐渐染上了一丝深邃幽远的紫。
玄武被镇压了万古的庞大魂体,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愉悦的嗡鸣,这嗡鸣让整个幽冥空间都在颤抖。
一段被封印的、来自玄武残魂的模糊记忆,涌入云清璃脑海:
鬼族突袭了昆仑圣山。他们利用一件能污染气运的邪物,玷污了麒麟纯净的祥瑞之力,导致中极大地灾祸频发。
其余四曜震怒,与人族联军一同,向幽冥界发起了讨伐。
战争持续了百年,直到所有的战线都汇聚到生死边界极为模糊的玄冥之海,鬼族在此布下了最终的陷阱——「万灵归寂大阵」。
玄武承受了最直接的冲击。大阵疯狂汲取它的力量,用来对付它的盟友。
在四位同伴相继陨落后,玄武发出了最后一道笼罩全场的寂灭波纹,暂时冻结了整个战场。
玄武的灵魂因过度负荷而陷入“假死”,它庞大的躯壳成为了战场上最显眼的纪念碑。侥幸获胜的鬼族将其魂体与骸骨一同带走。
这场战役,后世称为 「五曜陨落之殇」 。它导致人族失去了守护神兽,文明断层,灵兽传承体系近乎崩溃,被迫寻求神族庇护。鬼族获得了五大神兽的魂体,实力暴涨,成为诸界噩梦。玄冥之海 成为永久性的生命禁区,空间结构脆弱,时常有诡异的时空裂缝出现。
云清璃毕竟当过很久的人族宗门首领,无需玄武的记忆也会想起这段历史。
人族就算没有契约灵兽,也可以通过挖掘和炼制天地灵宝增长实力,法器拥有着不输契约兽之力的威能。
一个人族修士再强,也无法在鬼国这样的环境存活,可云清璃不一样,至少玄武感应到的不是一个人族修士的灵魂在面前,它在往生井异常的时候就从脱离了沉睡状态。
尽管玄武现在是一只魂兽,但它一点也不想听命于鬼族。
鬼族通过铭刻在骸骨上的幽冥契约与缚神符文,强行在这具空壳里注入了一个人造的、充满怨念与服从性的 “伪魂” 。
这个伪魂没有智慧,只有执行命令与吞噬生灵的本能,是驱动这具骸骨行动的“低级操作系统”。
鬼族设想得太好了,他们完全低估了玄武。它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