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领域散去，五位凤族长老踉跄落地，气息萎靡，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有深入骨髓的骇然。
广场之上，落针可闻，先前所有的傲慢、质疑、愤怒，此刻都化为了死寂般的恐惧。那灰色的领域不仅瓦解了他们的合击大阵，更碾碎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力量认知。
凤燎阳扶着胸口，看着这一幕，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堪一击。
高台之上，族长凤燎缓缓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那双眼眸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与权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疯狂与古老的威严。
他一步步走下高台，步履沉稳，每落下一步，周身的气息便暴涨一截。赤金色的凤纹自他皮肤下浮现，如同活物般游走，他那一头赤发无风狂舞，根根如同燃烧的火焰。
“够了。”
凤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仿佛引动了整个岐山地脉的轰鸣。他不再看那些落败的长老，目光死死锁定了场中那道玄色身影。
“云清璃……幽凰魔主……”他低语着，周身开始散发出远超先前的恐怖威压，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脚下的石板开始融化，化作炽热的岩浆。“你很强，强到超出了本座的预料。你的力量，确实触及了某种……本源。”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无比锐利：“但凤族的尊严，不容亵渎！岐山的火，还未熄灭！”
话音未落，凤燎猛地一拍自己胸口！
“噗！”
一口无比精纯、闪耀着金红色道纹的心头精血喷出，并未落下，而是悬浮于他面前，如同一轮微缩的烈日，散发出难以想象的生命精气与法则波动。
“以吾之血，唤祖之魂！”
凤燎双手急速变幻，打出无数古老而复杂的印诀，那团精血骤然燃烧起来！熊熊血焰之中，一股苍凉、浩瀚、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古老意志，自岐山深处，自那株最大的祖凰梧桐之下，轰然苏醒！
“唳——！”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凤鸣都要古老、威严、带着蛮荒气息的啼鸣，震彻寰宇！
凤燎身后，虚空破碎，一道巨大的虚影缓缓凝聚。那并非具体的凤或凰形态，而是一团不断变幻、流淌着最初火焰本源的混沌光团，光团之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禽鸟轮廓，其双眸睁开，如同两轮燃烧的太古星辰，冷漠地注视着世间。
始祖凤魂！
虽然只是一缕极其稀薄的投影，但其出现的刹那，整个岐山的离火之力都为之沸腾、臣服！所有凤族子弟，包括那些长老，都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血脉深处传来无法抗拒的敬畏与悸动。
这是凤族最后的底牌，是燃烧族长血脉与寿元才能勉强唤醒的、源自血脉源头的力量！
“魔主！接我族至高传承——焚世凤鸣！”
凤燎须发皆张，面容因承受巨大力量而扭曲，他双手托举，将那始祖凤魂的虚影与自身完全融合！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突破了某种界限，达到了一个让空间都开始不稳的恐怖层次！
他化身为一尊顶天立地的火焰神人，携带着焚尽世界、重归混沌的无上意志，一拳朝着云清璃轰来！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最爆裂、最本源的火焰法则，拳锋所过之处，空间不是扭曲，而是开始崩塌，露出后面漆黑的虚无！
这是力量的极致，是凤族信念的最终体现！
面对这搏命一击，云清璃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
“这才有点意思。”
她不再被动防御，身后虚空同样震荡，一尊庞大无比的幽凰法相凝聚显现！法相通体玄黑，羽翼流淌着寂灭的幽光，双眸冷漠俯瞰，其威势丝毫不逊于那始祖凤魂，甚至因其纯粹的“终结”特性，更添一份令人绝望的压抑。
她没有出拳，没有施展任何具体神通。只是心念一动，幽凰法相发出一声撕裂万古的啼鸣！
这啼鸣无声，却直接作用于法则与神魂层面！
「万法劫罅」——雏形再现！
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界定”，为了“终结”这场不对等的对峙。
一道无形的界限，以云清璃为中心，向前蔓延。
凤燎那焚世一拳蕴含的滔天火焰与毁灭法则，在触及这道无形界限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面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那足以崩碎空间的拳力，那源自始祖的蛮荒意志，在那声无声的啼鸣与无形的界限面前，像是被投入了永恒的静滞领域，所有的“动”与“变”都被强行抚平，所有的“存在”都被赋予了“终结”的定义。
始祖凤魂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其中的古老意志发出了不甘的咆哮，还是无法阻止自身的溃散。
凤燎融合其中的神魂遭受重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尊顶天立地的火焰神人形态瞬间崩溃、消散。他本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广场之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那强行提升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反噬之力几乎将他彻底撕裂。
他半跪于地，依靠着插入地面的手掌才勉强没有倒下，抬起头，看着依旧淡然立于原地，连衣角都未曾紊乱的云清璃，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骇与……一丝茫然。
云清璃散去身后法相，漫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却带着洞穿万古的漠然：
“尔等可知，何为‘幽凰’？”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凤族子弟的耳中，如同洪钟大吕，敲击着他们封闭了万年的认知。
“上古之初，凤凰一体，并非二物。其掌生与死，司创造与寂灭，是为混沌神禽。”
“后大道分判，阴阳割裂，凤凰之力亦随之离散。凤掌生息，繁荣造化；凰掌终结，归于寂无。”
她目光扫过全场那些跪伏在地、面露迷茫的凤族，最终落回凤燎身上。
“汝等凤族，只承‘凤’之生息，繁衍至今，却畏‘凰’之寂灭如虎，视之为魔，避之不及。”
“大道残缺，阴阳失衡，汝等之道，早已走入歧途，安能不败？”
“尔等抗拒的，并非本座，而是你们血脉中缺失的另一半，是你们不敢面对的……完整。”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位凤族的心头，尤其是族长凤燎和几位资深长老，他们身体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云清璃的话，并非侮辱，而是直指他们力量本源的核心缺陷。
这是连他们族内最古老的典籍都讳莫如深、甚至可能早已遗失的真相。
凤燎猛地抬起头，看着云清璃，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屈辱，有震惊，但深处，却悄然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然与恐惧。
原来，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纯粹，竟是……
云清璃不再看他，转身，玄色衣袍在灼热的风中轻扬。
“现在，可以谈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