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吧……”
领头的汉子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我们……我们就是点小毛病,喝点药就好了,不用惊动官府……”
“那怎么行!”阮青云一脸正气,痛心疾首,“我徐家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
“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们家人交代?”
她看向徐四山,板起脸:“还杵着干嘛?是不是要等出了人命你才去?!”
“我这就去!”
徐四山应了一声,拔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
那几个汉子噌地一下全从地上蹦了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领头的那个一把拉住徐四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阮青云一脸关切地按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按了回去。
领头的那个连滚带爬地跪到阮青云面前,抱着她的腿就嚎:
“老夫人!老奶奶!我们错了!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是来讹钱的!”
“我们身上这疹子,是来之前抹的茱萸粉!跟您这的澡堂子没半点关系啊!”
胡桃花气得冲上去就要踹人:“好啊你们这群挨千刀的!敢败坏我们家名声!”
“别打了!别打了!”那汉子一边躲一边哭喊,“是……是城东的王麻子叫我们来的,给了我们一人二两银子,让我们来闹事!”
阮青云眼神一冷,城东王麻子,不就是刘掌柜的小舅子,一个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看来是昨天县衙那一顿板子没打疼,还敢来找事。
就在这时,钱县令果然带着两个衙役和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一看这阵仗,都不用审了。
那几个汉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倒了个干干净净。
钱县令的脸黑得像锅底,他昨天才处置了刘掌柜。
今天他小舅子就敢顶风作案,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好,好得很!”
钱县令怒极反笑,“来人!把这几个刁民,连同那个王麻子,一并给本官抓回大堂!重打四十大板!”
胡桃花还在气呼呼地骂着,豆娘端了水出来,小声劝着。
她站起身,走到胡桃花面前,从她怀里拿过那沓厚厚的银票,将那五千两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
“五千两,是封口费,也是买命钱。”
“拿着。”
徐七愣住了,胡桃花和豆娘也看傻了。
“不如拿着这些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可以收纳,届时有了本事抵抗李家那小儿,何愁不能报酬?”
胡桃花急了,“娘!这……这可是五千两啊!”
招兵买马……
这老太太,竟然让他用这笔钱,去重组北境军!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阮青云的眼神平静无波,“你就留在这清河堂,对外,你就是我们家新招的伙夫,负责后厨劈柴烧火。”
“我会让豆娘帮你打理账目,暗中联络人手。清河县地处水陆要冲,南来北往的人多,方便你们行事。”
伙夫?
豆娘看着徐七紧绷的侧脸,和手里那沓沉甸甸的银票,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走到徐七身边,小声说:“徐七哥,喝口水吧。”
徐七缓缓转过头,看到豆娘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接过茶碗,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火。
他将茶碗重重放在石桌上,抬头看向阮青云,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大恩,徐七没齿难忘!”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他没有再问她是谁,也不再纠结她为何知道那些秘密。
阮青云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起来吧。记住,从今天起,世上再无忠武校尉徐七。”
她顿了顿,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只有我清河堂的烧火伙夫,徐七。”
那几个讹钱的泼皮被衙役拖走时,哭爹喊娘的声音传了半条街。
钱县令又对着阮青云拱手作揖,说了好些治下不严的场面话,这才领着人走了。
围观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都议论着散了。
谁都知道,这澡堂子的徐老太,不好惹,官府都得敬三分。
院门一关,胡桃花总算能喘口气,她拍着胸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嘴里还骂骂咧咧:
“这起子挨千刀的,就该把他们打死!还王麻子,下回别让我瞧见!”
阮青云没理会她的叫嚷,摇了摇头。
“桃花,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胡桃花没反应过来,“娘,咱们生意不好吗?这几天人都快挤不下了。”
“人是多,可挣的都是三文五文的辛苦钱。”
阮青云走到院子中间,“你没发现,来咱们这的,大多是些走夫贩卒,图个干净凉快。真正有钱的夫人小姐,一个也没来过。”
胡桃花一想,还真是。
“那些夫人小姐,金贵着呢,哪会跟一群大老爷们挤一个堂子。”
“所以,”阮青云一敲桌子,“咱们得改。”
“后院不是还有几间空着的厢房吗?收拾出来,单独隔开,专做女客的生意。”
“池子里的水,每天都换,里面撒上花瓣和香草。”
“再弄些牛乳、淘米水,就说用了能让皮肤又白又嫩。”
“毛巾要用最软和的,熏上香,点心也要备几样精致的。”
阮青云每说一句,胡桃花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阮青云瞥了她一眼,“洗个澡,收她们一百文,不过分吧?”
一百文!
胡桃花倒吸一口凉气,现在一个男客才收五文钱!
“这事不急。”阮青云拦住她,“账目要弄清楚。豆娘,以后这女客生意的账,你单独记一本,交给……徐七。”
豆娘愣了一下,小声应了。
徐七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阮青云看着他:“招兵买马,联络旧部,哪一样不要花钱?”
“这澡堂子,就是你的军饷库。”
夜里,堂子打了烊。
豆娘点了灯,在灶房的小桌上铺开一本新账册。
徐七就坐在她对面,豆娘拨弄算盘的噼啪声。
“徐七哥。”豆娘把账册往他面前推了推,小声说,“这是今天新开的花想容雅间的进账,一共……一千二百文。”
阮青云的法子果然奏效,才第一天,就有不少听闻风声的富家女眷前来尝鲜,对这新奇的沐浴方式赞不绝口。
徐七的目光落在账册上,那上面是豆娘清秀的字迹,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