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宣传片的过程,比预想中更加充满挑战。


    昨夜的梦到底是对丹枫产生了影响,那苍白的脸色直到辰时抵达拍摄地点,竟也未能缓过。幸好他是以陌枫的身份陪同两位好友参加此次活动,必然会做些伪装,不然若是以本相出场,那些狂热颜粉和持明族人就要先怒斥腾骁压榨病人了。


    不过,丹枫好歹也是时常出现在各类镜头中的大人物,虽然表演上因身体不适略显生疏,但和镜流比起来,他在镜头前就自在很多。


    镜流只要在镜头前入场,肢体就僵硬如同木偶一样,让那位特聘来的导演接连不断喊‘CUT’。直到连导演也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坐在一旁歇着,先拍丹枫的戏份。


    三人之中,唯一在片场毫无紧张的就是白珩,但她也不是没有问题。


    台本上的介绍词太过官方,还要她拿捏一种温婉狐人美女的感觉去当主持人,生性活泼的白珩就从来没有温婉妩媚过,不管怎么演都神情别扭束缚感重,嘴上台词也宛若绕口令,让她险些咬住舌头。


    又一次cut后,导演心力交瘁,摆摆手让编导先去和他们三人上课,他去休息下缓缓,这位智械感觉片子没拍多久,就已经被气得像智人种一样头痛起来。


    可哪怕编导嘴皮快磨烂,两位女士还是似懂非懂的模样,最后编导也扯着头发离开了。


    白珩与镜流坐在原处面面相觑,最后她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丹枫,问:“哎,陌枫医士,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补救一下?”


    “没有,”虽然在镜头前并无僵硬之举,但被要求露出悲悯神色的龙尊大人表情木然地批判:“导演太过理想,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演员是新手的情况。”


    “我看不见得。”镜流抱臂坐在白珩右侧,反驳丹枫:“是他自己向腾骁举荐我,那岂会不知我不是演员。”


    “所以,他只是没想到腾骁安排的另外两位居然也是新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白珩就把视线转向了镜流,她咬牙切齿:“昨天你只提过推荐丹枫,我太兴奋也没想得起来问……结果,我也是你拉下水的啊!你个罪魁祸首!”


    闻言,镜流立刻战术性偏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研究对面墙壁的纹理,佯作没听到白珩控诉的话。没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招不好使,那她只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白珩见状,扑过去就要作势去掐她脖子:“你个坏蛋!”


    丹枫无意参合他们两个人的打闹,他乘此机会闭木目凝神,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梦境碎片。


    镜流与白珩也注意到他的举动,打闹间还互相低声插几句猜测丹枫状态的话,但终究碍于对丹枫的熟悉,未将担忧言之于口。


    龙尊大人向来不习惯将脆弱展露于人前,旁人就算问出口,他也只会表示已粗略自诊,身无大恙,后续自会注意。


    这种事可多了去。


    不过,镜流与白珩并不会不将丹枫的眉目间的疲乏放在心上,只是默契地选择了更迂回的方式。


    等丹枫从浅寐中睁开眼,身边就只剩下镜流端坐着,白珩不见身影。


    他有些疑惑,四下张望间问道:“白珩人呢?”


    镜流看了他一眼,解释:“白珩说演不出来,那就不演。她去尝试说服导演改台本,看能不能让咱们本色出演,应该就快回来了,你继续休息吧。”


    明白两位友人还是看注意到自己的疲态,且十分体贴地未曾询问具体缘由,丹枫便未拒绝他们好意,微微颔首,带着心底暖意再次合眼。


    等白珩带着导演与编导风风火火回来,丹枫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凭借好友们的支持,暂时摆脱掉那种疲乏沮丧、感觉失去意义的状态。


    “锵锵!快夸我,我可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了导演让我们本色出演哦。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外星谚语果然道理颇深。”白珩一如既往咋咋呼呼,可开头的声音却小了很多,等她见丹枫状态好了很多,才又放开声音继续嚷嚷。


    导演跟着点头:“演不出来就干脆不演嘛,很合理的解决方式。就是接下来要辛苦一下剪辑师和摄影师,之后需要在你们两位日常演练和诊疗之时拍摄镜头,之后将合适的镜头进片子里。”


    “至于原本的介绍,直接用旁白也可以。”


    “?”白珩闻言,扭头看向导演:“他们两个?原来本色出演的人里没有我么!”


    “你又不是他们两个的情况,”导演摆摆手,机械音里带上笑意,对白珩说话的口吻神态都亲近了几分,显然已经是白珩的朋友了:“把你的台本人设改改就够了。”


    新的拍摄方案一拍板,剧组就紧锣密鼓的重新安排接下来的日程,反正背靠仙舟不怕没经费,多试试找出效果最好的拍摄方法也无妨。


    磕磕绊绊把所有的镜头顺下来之后,丹枫与镜流松了一口气。可白珩还不能休息。她可不止要拍罗浮上的风景,六个仙舟她都要挨个跑一遍。


    但她不在乎,这次出行有官方名头当幌子,她都不需要那些复杂材料,连方壶仙舟都能直接去一趟转转,可以说是让她去公费旅游,简直戳到她心坎坎里了。


    她这一去就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丹枫和镜流没了白珩影响,也从腾骁嘴里敲出来了这骗子的实际用途,解了心中疑惑。


    原来这次仙舟的有一个特殊的建交对象,经公司牵头当中介,将与步离人的犀犬猎群做些交易。既然是步离人,那自然是必须加入武力震慑要素的,镜流出面拍摄理所应当。


    等白珩拍完回来讲了两三路那其他仙舟上的景色,腾骁这才又把他们叫过去。


    “这是刚剪出来的先导短片。来看看你们自己的表现?”


    他说着让出身位,让三人能完整看到将军府那面早已准备好的屏幕。


    久远庄重的音乐伴随一声‘欢迎来到,仙舟联盟’,屏幕随之亮起,视角像从星空深处逐一窥得那仍在宇宙间航行的六艘仙舟,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联盟主舰罗浮。


    随着镜头穿越接近,映入眼帘的就是建木,巨大的树木静静矗立在罗浮整个建筑群的中心,然后镜头继续穿越枝杈,俯瞰到星槎海中枢那繁忙又仙气飘飘的晨景。


    此时镜头一转,白珩灵巧的从客运舰船上跃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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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几步就伸手抚上舰边栏杆,而镜头也随她瞰望的动作投向下一个洞天。


    接下来,不同仙舟各个洞天独具特色的景点与白珩的身影一一浮现。


    她在罗浮金人巷品尝小吃,在丹鼎司捕捉落枫……但她的身影不止存在罗浮,赤狐戏院角落里听曲的是她,在光明天触碰青铜器具的是她,在玉阙遍智格物院漫步的也是她,最终画面于她在方壶烟海上泛舟时速度减缓,随着手中青莲花瓣坠落,镜头也跟着沉入水中。


    画面随着远离水面逐渐暗沉,又随一枚光种亮起。镜头转移间,那种子发芽生长,茎叶被采摘炮制,场景停驻在药材上,又再度扩展,转入行人步履匆匆的行医市集。


    做过伪装的丹枫从远处走进镜头,在铺子前将药材捻起,举到鼻尖轻轻嗅闻。镜头平移,树木遮掩他的身影,然后又转入医士们在岐黄署问诊的场景,丹枫在镜头中细致问诊、娴熟施针还与同僚探讨疑难病例。


    而随着音乐声越来越快,鼓点密集,此时丹枫抬头看向门口,凝视他的眼眸,能看到火光在他的瞳孔中升起,火花在落下的锻锤与铁砧间迸发,机巧与舰船极快的闪过,而后随着熔炉跃起火焰,云骑手中的长钺末端齐齐敲击地面。


    “仙舟翾翔!云骑常胜!”


    “仙舟翾翔!云骑常胜!”


    口号不断被呼喊而出,而镜头则在呼喊间穿过列阵整齐的士兵,逼近在队首视阅演练的镜流,她好像察觉到了接近的异常,猛然转头,绯红双眸凝视前方接近的镜头,迈步,而后脚步越来越快,直至镜头接近时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向镜头劈出冰刃,而音乐也在此时戛然而止,只剩剑刃与敌对目标碰撞间产生的巨大轰鸣。


    随着冰凌生长增厚,严严实实遮住屏幕,画面也逐渐变暗,最终变成纯黑,映出屏幕前白发小孩久久未回神的模样。


    “好帅……”


    制作人员的名单恰在此时划入屏幕中心,排头就是主演们的名字。小孩儿下意识去找那挥出惊天一剑的女剑士的名字,然后跟着念出声:


    “无罅飞光,镜流。”


    远去的同伴方才发觉朋友没跟上,连忙跑回来折返回来寻人,现在正搭着朋友的肩膀喘气休息,一时没听清他说的话:“哈…你这家伙说什么呢,再不快点就要迟到啦!”


    他伸手拉住景元胳膊,硬扯着把他从街边的店铺橱窗前拉开,拽着踉踉跄跄、还在不断回头的景元朝黉学跑去,不过就算如此抓紧时间,当天也还是险些被夫子批评。


    早间晨读之后,景元就被一同上学的这位朋友抓住休息时间,接连控诉今早被他连累,险些迟到之事。


    景元确实有些心虚,只能好声好气连声给同学道歉。同学气消了之后又好奇询问:


    “所以你早上怎么突然停下了,是看到了什么?”


    景元眨眨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故作沉思,然后和往常一样露出灿烂笑容,但却回答出一个让同学头痛的哲学答案:“嗯——我看到了梦想哦!”


    “……完全听不明白。”他这位同学一副死鱼眼模样吐槽:“天才的世界果然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