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
里面并未有人出来叫她进去。
夏娢君就这么一直站着。
最后,还是原先院子里头洒扫的张嬷嬷过来。
悄悄摸摸地给她送了碗凉茶。
“小姐,我看夫人她就是故意的,要不要老奴去告知给老太君,让她来给您撑腰?”
夏娢君接过凉茶。
对着张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祖母年事已高,府中琐事不必劳烦她老人家。”
张嬷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终是叹了口气。
又从怀里掏出块帕子递过去:“小姐,谁不知道这夫人是在故意磋磨您,您何苦还替她担着?”
故意磋磨?
她何尝不知道。
季云一朝母凭子贵,便越发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继女,更是处处提防,事事刁难。
今日又特意选在最热的时辰召见。
让她在烈日下晒着,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也好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她夏娢君在这镇国公府里,不过是个随意任人拿捏的物件。
可季云不知道的是。
这刁难,正是她所求的。
如此便能加快她离开的速度。
等府里人都看清季云的刻薄,等老夫人对季云的“善妒”心生不满。
她再顺势提出离开,便不会有人再拦着她了。
想到这里,夏娢君又挺了挺脊背。
哪怕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也依旧站得笔直。
日头渐渐西斜。
李子这才端着空茶盘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夫人醒了,小姐进去吧。”
夏娢君扶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跟着李子走进屋。
季云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身上盖着锦被。
见她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声音懒洋洋的:“哎呀,这觉睡得可真沉,竟忘了你还在外头等着。”
她嘴上说着“忘了”,眼神里却满是得意。
显然是故意的。
夏娢君垂下眼睑,屈膝行了一礼。
声音听着却没什么情绪。
“母亲怀着身孕,本就容易困倦,歇久些也是应当的。”
这话正说到季云心坎里。
她伸手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你倒是个懂事的。”
夏娢君默不作声。
季云又道:“你可知,你能在这镇国公府里安稳住着,能有衣穿有饭吃,全是沾了我的光?”
夏娢君低着头:“是,全是托您的福。”
季云见她不反驳,说得更起劲了。
“我知道你年轻,心思活络,可你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吃穿用度全靠国公府,靠我赏你。”
“你别以为老夫人偶尔夸上你两句,你就能蹬鼻子上脸了,妄想取代我的位置。”
夏娢君仍旧是无波无澜地听着。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府里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无论是地位,还是……人,你都别肖想。”
“尤其是萧景琰,他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将来要娶的是名门闺秀,像你这种寄人篱下的继女,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夏娢君攥紧了手指。
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现在还不能和季云直接撕破脸。
“母亲放心,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做不该做的事。”
季云见她如此“温顺”,满意地笑了笑。
端起李子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才慢悠悠地问道:“对了,你有没有去看过你那几个弟妹,那些人毕竟是你的亲人,你总不能不管不顾的,让人说你凉薄。”
夏娢君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
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们都死了,母亲您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
季云手一抖。
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娢君,“都死了?怎么会突然都死了?”
她不过是才出去一阵子,又不是好多年。
怎么就都死了?
夏娢君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季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强作镇定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歹也是你们的母亲,这种事难道不该让我知道吗?”
“告诉您?”
夏娢君轻轻重复了一遍,眼神里的嘲讽更浓了。
“母亲您在乎他们的生死么?”
“你!”
季云被她这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她没想到,这个一向温顺听话的夏娢君,竟然也敢这么跟她说话!
“放肆!”
季云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碗,朝着夏娢君砸了过去,“你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贱种,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茶碗带着风声砸向夏娢君的面门。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只听“哐当”一声脆响!
茶碗被什么东西挡了回去,正好砸在季云的榻边,茶水溅了季云一裙子。
“啊!”
季云尖叫一声,指着门口怒喝道:“谁这么大胆,敢拿东西砸我!”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萧景琰。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身姿挺拔,脸色却冷得像冰。
萧景琰没有理会季云的怒吼。
迈步进入屋内,径直走到夏娢君身边。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被晒得通红的脖颈,眼神里满是心疼。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夏娢君身上。
才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季云。
“你若想死得快些,我可以成全你。”
萧景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她是我们府上的掌上明珠,不是你可以随意打骂侮辱的人!”
“掌上明珠?她不过就是一个继女罢了!”
季云气得浑身发抖。
自从嫁给镇国公以来,她还从未受到过如此怠慢!
她气疯了指着萧景琰骂道:“萧景琰,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母亲!你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指责我?你这是不孝!”
“不孝?”
萧景琰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世子面前谈孝道!”
“你!”
季云快气吐血了。
“我劝你还是安分些,若是你再敢对她动手,在府里搞事,我不介意让你……一尸两命。”
“你、你竟然威胁我?”
季云看着萧景琰眼底冰冷的杀意,心头怒火暴涨。
萧景琰不再看她,转身对夏娢君柔声道:“我们走。”
夏娢君点了点头,跟着萧景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