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便被一股温热力量攥住。
“别走。”
他声音比方才柔和几分,目光扫过帐外纷飞的雪絮,“外头的风雪又大了,你留在此处,待会儿我们一起走。”
夏娢君回头,眉梢带着几分为难:“可我衣服都还没换呢?”
萧景琰却松开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抚过她被风吹得泛红的鼻尖,“这点小事无需你操心,我已让人去取。”
这话让夏娢君猛地怔住。
她望着萧景琰那从容的模样,忽然想起他可是掌管京畿营的首领。
寻常琐事只需一声吩咐,自有人办妥。
不像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前世蹉跎,她早已忘了世间还有这般“无需操心”的活法。
一股莫名的哀伤漫上心头。
萧景琰见她突然沉默,眉峰微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不是方才骑马过来冻着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夏娢君摇摇头,强撑着扯出个笑:“我没那么娇弱,这点风雪不算什么。”
比起上辈子的风霜雪雨,她现在过得已经是顶好的日子了。
可她话音刚落,萧景琰已扬声唤来军医。
不多时,帐内便升起四个火炉,火光映得帐壁通红。
夏娢君被热气裹着,额角渐渐渗出汗珠:“阿兄,要是再这么烤下去,我待会儿出去一冷一热,反倒是要感冒了。”
萧景琰这才恍然大悟,忙命人撤去两个火炉。
又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看着她小口啜饮,眼底的担忧才稍稍褪去。
“你来时没有用膳吧?”
“嗯。”
夏娢君点点头,跑了这么一会儿,她的确是饿了。
想到晚上又不能多吃。
她更加难受了,怕是要一直饿着肚子了。
待军医确认夏娢君无碍,侍从也送来精致点心与温热的汤羹。
夏娢君看着一桌子不算精致,却十分可口的才菜肴,心里顿时对萧景琰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这人,可真心细。
“谢谢,阿兄,你也一起吃点。”
“不了,你吃些垫垫肚子。”
萧景琰全程坐在一旁,看着她将碗里的汤喝得见了底,才起身整理了下玄色大氅:“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出了军帐,夏娢君才发现校场的积雪已没过脚踝。
萧景琰指了指不远处的骏马,“这里路面崎岖,马车不好走,我们共乘一匹马回去。”
夏娢君惊得后退半步,双手下意识攥紧披风:“这……这样不妥吧?我自己的马也在,我能自己骑回去。”
萧景琰却不容她多言,伸手便将她打横抱起。
他手臂结实有力,带着淡淡的雪后松林的清洌气息,夏娢君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烫得能煎熟鸡蛋。
“阿兄……”
可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萧景琰已将她稳稳放在马背上。
随即翻身上马,宽大的玄色大氅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怀里。
夏娢君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她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她上辈子嫁给晋王时,从不曾与他如今亲密无间。
而今,她竟被自己的继兄抱在怀里。
心里一时竟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坐稳了。”
萧景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
马儿缓缓迈开步子,风雪被他的大氅挡在外面,怀里的空间温暖得不像话。
夏娢君起初还觉得有些寒意,可没过多久,一股暖意从后背蔓延开来,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侧过头,小声问:“你是不是在给我输真气保暖?”
萧景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挺聪明的,连这个都知道。
夏娢君心里瞬间像被蜜浸过,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她悄悄往萧景琰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眼前纷飞的雪花,忽然觉得这上元节的风雪,也没那么冷了。
……
等萧景琰带着夏娢君回到皇城时,街上的上元节氛围已浓得化不开。
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各色的灯笼。
已经有不少孩童提着纸扎的兔儿灯穿梭在人群中,偶尔有小贩吆喝着卖糖画、糖葫芦,甜香混着烛火的暖意,漫在微凉的空气里。
两人回城时,便换乘了马车。
马车平稳前行,车帘被风吹开一角,夏娢君忍不住探头去看窗外的热闹景象。
萧景琰坐在她身旁,见她眼神亮晶晶的,便将车帘掀开:“待会儿我们早点结束,我带你逛逛。”
夏娢君闻言,心头一跳。
连忙收回目光:“阿兄日理万机,怎好耽误您的时间。”
萧景琰却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陪你,不算耽误。”
这话让夏娢君脸颊发烫。
正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已缓缓停在皇城门外。
侍从掀开帘子,萧景琰先下了车,又伸手将夏娢君扶了下来。
两人并肩往里走着,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
随着人流往前走,穿过第一道宫门时,夏娢君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上次随萧景琰入宫赴宴,过了第一道宫门后,两人便因男女宾客不同席位而分开,她本以为这次也会如此。
夏娢君正准备松手,手腕却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攥住。
她惊得抬头,撞进萧景琰深邃的眼眸里。
“这次不必分开。”
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可以同席而坐。”
夏娢君愣了愣,眼中满是疑惑。
萧景琰握紧她的手,解释道:“贺丹族民风不同,族中女子与男子地位无差,此次宫宴为表尊重,特意按贺丹族的习俗安排席位,男女可同席。”
夏娢君这才恍然大悟。
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小声说道:“这样的习俗也挺好的,少了许多拘束。”
她说着,目光扫过周围投来的目光。
有好奇的,有惊讶的,却独独没有轻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你不必操心,一切有我。”
一股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夏娢君悄悄弯了弯嘴角,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
只是在两人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双十指紧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