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绰几乎以为楚霁中邪了。
他轻按了一下长剑，物理驱邪的念头在一闪而过，怎么也甩脱不去。
“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困惑着问，歪了一下头，“我已经有道侣了。”
“我知道，”楚霁说。无情道修士眸色似雪，不沾一丝俗世尘埃，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荒唐得厉害：“我不求道侣之位，只要与你双修。”
蹇绰惊得呆了一会儿，心想：亏好秦子衿不在，不然以那人的脾气，非得把这里整个掀了才会善罢甘休。
但他又想：楚霁瞧着有些不通俗世人情，或许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意思。
无情道...或许是想杀妻证道？
想到这里，剑修很是友善地劝说：“还是不了吧，道友。如果你想用我证道...你都说了，你们门派只有你继承了这迈传承。将你杀了，我很难同家里长辈交代。”
此刻蹇绰已然从刚刚死过一回的感觉缓了过来，无论是伤势还是修为，都比来之前好转许多。
他瞧楚霁这人当真冰冷——且非像师尊那样是历经千年荏苒，高处不胜寒之冷。
对方更像是不曾被人好好教导过，寡言的性格更像是被刻意养作，并无太多恶意。
“我刚刚失手伤了你，”蹇绰说这，从乾坤囊中掏出伤药，又取了一块未曾用过的干净帕布要替对方擦一下。
原本如柱木般站立不动的楚霁，侧身躲开。
蹇绰抬眼，对方侧脸不与他对视。剑修便笑着说：“道友，是我不对。这帕布和药你就留着，用与不用都随意。”
他笑起来时，带着点如鹿一般的狡黠，也确实耍了个小心思，立刻将话题扯到那些在宗门附近惨遭虐杀的魔修身上。
“杀倒无所谓，”剑修温柔地笑着说，“但我师弟说，清理起来很麻烦。怎么，你们与魔修之间的冤仇倒了这样的地步？”
“不是我们杀的，”楚霁回答，“是魔修自相残杀。”
听到这个消息，蹇绰微微惊讶，心里想着这得找习泽好好问问。
说起来，那家伙打架的功夫着实不太行，不会已经出事了吧？蹇绰心中念头急转，决定今日就去询问魔修。
他转身便要走，又被楚霁唤住。
剑修抬眼，眼眸中依旧含着柔和笑意。
只不过午后阳光清透，落入他那暗藏血色的眸中，温柔似水的乌色被轻轻驱散，浮现出如金属般锐利的光泽。
“道友，”他柔声说，“莫要再勉强我。”
*
白日里去找魔修总有些嚣张。蹇绰随意找了个喜欢的僻静地方，挑了株高且视野开阔的古树，跃上粗壮的枝杈躺下。边熬着时间，边回想起刚刚的事情来。
他总觉着自己好像又闯祸了。
仔细想想，楚霁替他查验时的功法奇特得很，又极利于蹇绰。他有心想去找人问问，师兄弟们说不上话，去问秦子衿又怕真的出些人命。
那问问师兄？可师兄好别扭，蹇绰简直没见过比师兄还要别扭的人。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吹拂在面上的凉爽清风。蹇绰几乎没有玩得来的同龄人，大家对他的态度从过度轻蔑至过度紧张，中间没有一丝一毫让剑修琢磨把握的缓冲时机。
他不明白。他明明又强又礼貌，为何总是人缘不好？
蹇绰问过师尊这个问题，好奇对方当年是不是同样与师兄弟们相处不来。
师尊低头看他，语气淡漠，并无一丝追念回忆。
“千年已过，”剑尊说，“我已不记得了。”
或是担忧徒弟因此伤心伤神的缘故，剑尊蹲下将徒弟抱起。
蹇绰哎呀了一声。他那是已经12岁，算是青涩少年，早就不似幼时那样走上几步都要怕冷地赖在师父怀中。
他有些羞涩，感觉自己被师父抱着不太像是长大的样子。
他坐在剑尊结实有力的臂弯中，弯着腰以脸颊贴住了对方冷冰冰的端正侧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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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我其实有些难过...”
小蹇绰说：“我得要像你这样大，才不会因着这个伤心吗？”
但21岁的蹇绰，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他舒舒服服地闭目养神，耳边风声簌簌，鸟鸣清脆。虽不若南方鸟雀那样婉转动听，但蹇绰就是很喜欢剑宗——从来也不曾想过离开这里，
虽未睁眼看着，但当熟悉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时，蹇绰立刻认出了对方。
他屏息凝神，等待着师兄走到树下，便给对方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陆瑾只是刚停下脚步，树叶“划拉”响了一声，一道声音从树影中扑出。瞧着像是要将他压扁的模样，却被早有准备的陆瑾转身接住。
剑修一下掉进师兄怀里。“惊喜”没成，却也笑出单边的圆圆酒窝。
他抬头望向师兄，发现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无奈地看着他，嘴边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哎？今天师兄怎么不讨厌自己了？
蹇绰立刻垫脚凑过去，开心地与师兄蹭了蹭脸。
对方叹了口气说：“好啦，师弟。”
“不嘛！”蹇绰摇头，“难得今天师兄没有讨厌我！我要多与师兄亲近一下！”
他干脆将全部的体重倚向对方，陆瑾托着他站得很稳，只是那难得的松快笑意在望见蹇绰时突然凝滞在脸上。
“师兄？”
蹇绰询问。
对方眉头皱起，却不像是又讨厌他了；抱着他的手臂用力得很，仿佛要把他生生箍死一般。
“你今日...”
师兄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怒意烈烈，“与谁双修了？”
蹇绰：“！”
果然闯大祸！自己的预感从来就没有出错过！
他好怕挨训，更怕师兄之后会向长老打小报告。剑修也很意外，一时间连借口都编不出来，干脆用力往前一倒。
“啪嚓”一声，师兄弟俩一同摔入了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