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敢说话，只是把拖把拿了起来，走到洗手台去洗一下手。冰冷的水冲在她的手上，冻得骨头都有些疼。水一直在冲，外面的人没有离开的打算，好像是要在外面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出去了。
那是一张笑脸，不似曾经的明媚。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于书露冷笑了一声：“我们干了什么？”
“对啊，我们只是在笑一个很好笑的又丑又臭的东西而已。”
王圣宁无话可说。她不敢反抗。那天晚上回家，她躲在被子里哭，她不知道在哭什么。是因为自己被戏弄成团团转的小丑，还是身上充斥拖把上那股湿臭的味道，还是众人看着她狼狈时的目光，还是无法言说、无人可说的委屈。
她还是去学校了。
可迎接她的是一天比一天糟的灾难。
她们会在碰见她的时候撞她，然后一脸得逞地笑着看着她。她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把排球砸到她身上，会在别的同学在场的时候故意表现出和她关系好，好像她们所有的行为都是小吵小闹。
有一天在校外看见她们的时候，不，应该是她们抓到了她这个猎物。
他们竟然抓着她，推搡着让她去一家小卖部里偷东西。
她根本不敢，只能用力地挣脱她们的手，她害怕地逃走了。
她们在原地大笑，很是刺耳。
她知道她们又得逞了。
她以为也就这样了，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于书露她的玩心。
王圣宁曾经和她一起回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成为了她噩梦的开始。那天晚上她被堵在了楼下的巷子口，来了好几个人，他们说着很多难听的话，像一把把利剑刺向他。
她的外套被人扒去，无数的攻击向着她，好像要把她刺穿才肯罢休。她的呐喊无声，又像是被人笼罩了她的呐喊，无人能听见她的诉求与呼喊。那些面目可憎的，邪恶的，不怀好意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清晰，挥舞而来的手、拳头，靠近的脸，像恶魔一样包裹在她的附近。肉体上的疼痛充刺激着随时要倒塌的身躯。
他们将矛头对准了她的身体，语言上的袭击，暴力上的袭击，仿佛她生来就是一个错误，被人唾弃，被人指责，令人作呕。她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错误，她就不应该拥有一个这样的身体，不该拥有一个这样懦弱无能的灵魂，就像是行尸走肉只能任人摆布。
冰冷刺骨的风早已不顾最后一点情意，把所有的严寒汹涌地扑向她。他们拍下了她的羞耻，威胁她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别人。她看见了于书露手机里的照片，她蜷缩着身体，挤在角落，却占据了这么大一块地方。
她攥紧她身上的衣服，可是身上的肉折叠在一块，无法挡住任何东西，她的丑陋还是在这些人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他们看起来开心极了。那些笑容，在黑夜里是那么冷漠可怕。
她只能蜷缩在角落，只想小点，再小点，直到这些人消失在她面前。
一切都变了。
那天晚上，趁着外婆睡着了，她和妈妈打了一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她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
她想跑。跑到一个全新的地方。
“宁宁，你听妈妈的话啊，在丰州好好上学，过完这个学期，妈妈就接你和外婆来这里，给你转到这里最好的学校，以你的成绩绝对没有问题的……”
也就这个学期了。
对，没错。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找到了她能继续面对这些的希望。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竖起了一根柱子，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勇敢与坚强。
有了这些，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的害怕通通不觉得有什么好畏惧了。
可是害怕还是存在，不会因为一时的勇气而消失。她害怕去学校，上课时常走神，害怕老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害怕某个方向那道熟悉又可怕的目光，害怕走在路上突然冒出熟悉的面孔，害怕别人的触碰。
后来她们又用那些照片威胁她，甚至要把这些照片发给他看？
她不敢，不想让他看见她还这么不堪，不想让他知道一点她现在的一点境况。
万一他还记得她呢？
于书露她们肯定会和他说，她不敢想他知道她的这些心思之后该以什么眼光看她。
她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最开始她帮着于书露她们暗中给那些她们讨厌的人使坏，她不知道她们是为了捉弄那些她们讨厌的人，还是为了捉弄她这样的小丑。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简直成为了被人的走狗。
恶心，懦弱，卑贱。
王圣宁好想立马就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好好上学。
后来有一次于书露欺负她被她们班一个女生撞见了。那个女生她并没有和她讲过什么话，但是她人很好，帮王圣宁解围了。
她劝王圣宁和家长说，但是被她拒绝了。她和她说了她下学期会转学的事情，只要过了这个学期，她就能离开了。
何况妈妈才从丰州调动工作到南阳，肯定没有时间管她这些事情，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她不能让她再因为这些事情操心。
只要再忍忍就好了……
她和妈妈打过好几次电话，她不敢直接和她说那些人是怎么对她的，她害怕到时候不能转学还要去学校面临这些事情。她只能催促着，期盼着妈妈早日能接她，早日离开这里。
明明也只有四个月，王圣宁却觉得格外漫长，窒息又感到绝望，可前方好像又有希望在等着她。她只要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这是她唯一的希冀。
她们又找到了她。她们答应她只要按照她们要求的那么做就删了那些照片。
她们把一部分照片给删掉了，这让王圣宁又开始动摇了。
她需要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去诬陷一个女生作弊。
“你最好按照我们说的那样做，否则我就找人把你这些照片发到一种表白墙。”
“还有啊，你别以为你转学了我就不能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