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了下来，开始聊这几年的经历，说到当年的事情，王圣宁早已不像当初的自己那么悲伤，她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看起来云淡风轻极了，就好像是在讲一个悲伤混沌的故事，只是讲到某些地方眼里还是忍不住翻起泪光。
余眠知道那样的伤痛和悲伤不会消失，事情的原委也许在时间的冲淡中早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那时那些刻苦铭心的感受就像是烙印在心底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其实已经很少想起这些事情了，因此便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可有时候现实中的事情，某些东西或者元素，某个片刻，会因为某种关联和过去那些事情开始有了交集，那段回忆与感受又开始席卷而来，只有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根本无法忘记。
王圣宁现在都记得那天的事情。
开学没多久，她和外婆刚从丰州的老家搬进城里。她从那辆巨大的货车上面提下来一个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她和外婆冬天穿的衣服。车上的叔叔正在卸货，王圣宁在下面接过他递下来的东西放在地上。他是妈妈的朋友，特地来帮他们搬家。
地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但是车上还有几件大件，她接过正想往另一边放，结果一转身没有注意到旁边路过一个人，袋子便不小心撞到了那个女生。
王圣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就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这条道是你们家修的吗？把行李都扔这里还要不要人走了!”女生长得很好看，画着精致的妆，此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请个搬家的。”
“……”王圣宁只是低着头听着她的话，什么也没有说。
随后女生便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这么多痘，看着好恶心…………”
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她可能以为她没听见便这么说了，或许她根本就是说给她听的。
王圣宁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人全部看了一遍，自己不堪的丑陋的面貌被人评头道足。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走出那一步，后背的凉意从脖子贯穿到脚下。
后来开学去学校到了新的班级，课后一个女生走到她的位置旁边来和她打招呼。
“哟，又是你呀？刚进教室我就觉得你很眼熟了。”
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生。
王圣宁只是傻傻地笑着，附和着她的话。女生和她说了很多话，谈论着遇到过的各种各样事情，笑容从来没有从脸上消失过。她也放松了下来，觉得她特别和善相处特别舒服。
仿佛那天说她恶心的人从来不是她。
她叫于书露。
一切都好极了，她也慢慢忘记第一次见面发生的事情。她们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回家，一起聊天，做什么事都待在一起，如影随形。
令她有些惊喜的是，她在丰州一中遇见了初中的同学。初二的时候他们一个班，他们俩是同桌。那时候她什么不懂都问他，他们有时候聊到什么话题都一起大笑。后来他转学了，她也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她还不像现在这么胖。
而他现在长高了，会和朋友拿着篮球出教室去篮球场打球，偶尔还能见到几个女生站在旁边。有几次经过他的教室，透过窗户还能看见他和女生讲题，有时笑得很明媚。
他可能早就不记得她了。即使他在不远处，她也不敢上前说话。
后来于书露知道这件事，她鼓励她上前搭话。
但她还是退缩了。
王圣宁没有什么特长，没有出众的外貌，没有喜欢的事情，唯唯诺诺的性格。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因此，第一次月考她还算是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她所在的班级成绩不算是很优秀，因此她的排名靠在前面，但在全校的排名只能是中游偏上。
“这么努力啊，我还是不打扰你学习了。”她又见到了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放学铃响起，王圣宁还在位置上把家庭作业记在本子上，于书露就站在她旁边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起初她以为于书露是因为那次等她不耐烦而生气，所以她去和她道歉。
“滚，没靠近我。”于书露推了一把王圣宁，“我看着你就恶心。”
王圣宁被她推一推，身体后退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对不起。”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想道歉，想要她们两个和好如初。
她听见于书露笑了一声，尽是嘲笑与讽刺。
后来她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刚开学那段时间，她还觉得奇怪，为什么班上的同学对于书露的态度很奇怪，会和她有说有笑，但好像从来不主动上前。后来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她的圈子很乱，初中的时候还和人打过架，在社会上还有认识的人，一起欺负其他学校的同学。刚开始她并不相信，也许是和于书露待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
后来有几次回家的时候，有好几个男女找到了她，有染头发的，带耳钉的，化妆的，纹身的。
看样子他们的关系还不错，不过并没有交谈多久就离开了。那时候她虽然感觉很奇怪，甚至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有些难受，但是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在学校好像只有于书露一个朋友，其他人因为她和于书露之前的关系都没有和她多说话。本身她就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也很难交到好朋友。
她也接受这样的处境，一个人也挺好的。学校生活虽然单调，但是还算舒坦。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有一次在厕所，她一打开厕所门，一个拖把从上面掉下来砸到了她的身上。拖把潮湿闷臭味充斥着整个鼻腔，像是要将全身都腌入味一样。随后她就听见厕所外面的笑声，两个人边笑边调侃着，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她认出了其中一个女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