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光对这些事情记忆犹新，她还恢复了被修正前的芯片记忆。
时间管理局那些高层领导们都是些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怪物”，为遮掩她第一次穿越到大明时所受的“工伤”也是煞费苦心。
因为《时间管理法》一直都禁止活人作为穿越者参与历史研究相关项目，而T001计划不光是为了获取那些珍贵的历史研究资料，还是为了证明活人作为穿越者并不会对其身心健康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的一次实验。
从她第一次穿越结束回到现代后产生了各种心理疾病来看，T001计划的这次实验是失败的。
但时空管理局强行篡改了实验结果，对她的芯片记忆进行了修正，以达到修改《时空管理法》的目的。
她当时在被推进手术室做芯片记忆修正手术前联系了主刀医生万博士，因她与万博士是私交特别好的朋友，所以万博士应她的要求给那次芯片记忆修正手术设定了一个有效期，有效期结束后她就能自动恢复被修正前的记忆。
她记起了一切，才有了徽元五年那顿廷杖后对朱明霁那“不可说”的回应。
重新梳理过明史以后，张皙华知道她迟早是要离开大明的，作为穿越者，她不属于这里，而且她的寿数也如明史记载那般已然定下。
*
离礼部衙门还有两条街，骑马的张皙华就被一班太监拦下了。
她得知皇帝召见，换乘太监们抬的软轿。
大约一刻钟后，她上了停在城南渡口的御船。
朱明霁坐在船舱内的书案后欣赏一幅《瑞鹤图》，画中鹤栩栩如生欲振翅破纸飞出，画轴旁边还有一沓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
张皙华行过礼后，他抬眸凝视了她数息，方道：“想来这南京城的风水更养人，你又长高了，面色看着不错。平时还喝那些温养身子的药吗？”
“早晚各一碗药汤，一日都不曾落下。”张皙华道。
“你知惜命，就很好了。”朱明霁卷起了那画轴，“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待内阁空出了位置，你仍旧携家眷回京城去，我终日看你写的请安折子上的那些官话也无趣得很。”
二人又畅谈时政良久，及至内阁首辅蒋春芳与其他几位阁老在船舱外说有事要奏禀皇帝，张皙华才下了御船，绕了一些路去果子行挑了一筐新鲜的枇杷买回家去。
回府刚换下身上的官袍，姜夫人便打发了丫鬟来请张皙华去她院中见客。
正厅内，崔素素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也只插戴了两支银簪，坐在姜夫人与她母亲张明珠下首的圈椅上。
而万玉茹正陪着崔素素说话。
张皙华先与姜夫人、张明珠见礼。
张明珠忙唤女儿过来与张皙华见礼。
崔素素上前来向张皙华盈盈一拜，娇怯地喊了她一声“表兄”。
姜夫人忍不住皱眉。
张明珠道：“二郎，你如今是有出息了，姑母托大求你照看我家素素一二。素素的夫家一场大火烧尽了所有家私不说，你表妹夫也因此在大火中丧了命，素素的婆母伤心过度也在你表妹夫死后一个月病逝了。姑母想着你与侄媳妇成婚三年也无所出，也该想想纳妾的事情了。素素呢，是你的亲表妹，姑母相信你的人品，不会亏待了素素，便带素素回来，让素素做你的房里人。”
“哐当”一声。
原是万玉茹跌了她手中的茶盏，茶水污了她今日穿的石榴裙。
张皙华见万玉茹朝她使了眼色，于是借口陪万玉茹去换罗裙离开了正厅。
二人移步到西厢房说话。
万玉茹：“妾身不是容不下素素表妹，只是素素表妹身份贵重，给夫君做妾倒是委屈她了。”
张皙华：“不用你我开口，母亲一向明事理，她会替你我驳了姑母那些话。只是场面上的事情还得玉茹你多多操持，毕竟和姑母表妹是亲戚，别让她们挑出你的错处来。”
万玉茹见张皙华对崔素素无意，放心了不少。
“夫君，妾身肯定会安顿好姑母和素素表妹。”
等万玉茹换过裙子，张皙华同她再回到正厅。
崔素素红着眼眶，显然是刚刚哭过，而张明珠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侄媳妇。”张明珠冲万玉茹一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僵冷，“你过来，姑母有好事与你商量。”
姜夫人急忙道：“大姑奶奶，我这个儿媳妇脸皮最薄，你就别为难小辈了。大家都是骨肉至亲，侯爵府多养两个人也不打紧。大姑奶奶和素素先在这里安心住下，休要提什么纳妾的事情。素素这样好的孩子若真成了皙华房里的姨娘，天上的老太太老太爷可要急得团团转。”
张明珠绷着一张脸道：“我何尝不知我家素素做二郎的妾是委屈她了，天底下没有主母是商贾之女、妾室是官家小姐的道理，就算讲先来后到，也是我家素素先与二郎相识，侄媳妇不过是仗着她老子有几个钱才捡了这天大的便宜嫁给了二郎的——”
张皙华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张明珠的话。
“姑母，您话说反了，是侄儿捡了天大的便宜娶得玉茹这样貌美如花、宜室宜家的贤善妻子。姑母若还愿意与我家来往，就安心在我家住下，侄儿会让母亲和玉茹替表妹留心好的婚事。姑母若一意孤行硬要撮合侄儿与表妹的话，侄儿也只好不认姑母了。”
张明珠怒色冲冲，一一指过姜夫人、张皙华、万玉茹。
“好啊。你们打量着我父亲母亲过身了，便与我论起你家我家来了。”
“姜氏，我是姓张的，姓的是永嘉侯爵府这个‘张’，你一个姓姜的还做不了我的主。”
“万氏，你一介商户女，做了这侯爵夫人也别得意太过了，二郎娶了你是他倒了八辈子血霉，多少人笑话他有你这等卑贱出身的妻子。”
轮到张皙华时，张明珠却说不出什么坏话来。
姜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不定，万玉茹忙站至姜夫人身后替姜夫人抚背顺气。
崔素素觉得丢脸，扯着张明珠的衣袖恳求她母亲不要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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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了。
张皙华冷哼一声，“姑母既要这样撕破脸，这亲戚还怎么做下去。”遂命小厮进来将张明珠母女请出府去。
张明珠一面被推搡着出去，一面不忘骂骂咧咧说姜夫人与万玉茹的坏话。
崔素素哭哭啼啼跟在她母亲身后。
姜夫人生气归生气，却还怜惜着她们母女俩，让人多多送钱银接济张明珠和崔素素。
一个月过去，张明珠又带着崔素素上门向姜夫人致歉，说了一筐子掏心掏肺的话与姜夫人听。
姜夫人也不与她们母女俩多计较，让她们母女俩在府中安心住下。
万玉茹则大大方方替她们母女俩张罗住处，仿佛没听过张明珠骂她的那些话。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一些时日。
却在五月十三这日，姜夫人喝了万玉茹端给她的一碗牛乳燕窝后，便呕血不止，昏迷了过去。
下值回家的张皙华听郎中说姜夫人是中了砒霜之毒但砒霜剂量不多，姜夫人喝了催吐汤后便于性命无碍，只是日后身子骨要特别注意保养。
姜夫人仍旧卧床昏睡，崔素素守在床边殷勤照顾，而万玉茹则被张明珠揪到院子里骂。
张皙华命青雀、绯月将张明珠、万玉茹送回各自院里。
她则步至寝房，从袖中拿出一纸供词甩到崔素素身上。
“这是你夫家一个叫李阳的小厮的供词，他是你的相好，听了你的唆摆放了一场火烧了你夫家的宅院，成事后你却买凶想要杀他灭口，我派出去的人寻到他时，不过许他一条活路，他就一五一十都招了。”
崔素素很是冷静，“表兄若要将我送官法办，那就休怪我将万玉茹这个蠢货毒害婆母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反正我崔素素烂命一条，拉个侯爵夫人黄泉路上做伴正好。”
“我一直在等你露马脚，厨房里那盅你下了砒霜的牛乳燕窝并未让我母亲吃下。”张皙华说完，床上的姜夫人睁眼，一巴掌甩在崔素素脸上。
崔素素冷笑几声，眼中尽是恨意。
“我原也是个见血就怕的人，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表兄，当年你不肯娶我，害我嫁去陈家，他们娘俩都快把我折磨死了，我三更天就要去老东西屋外站规矩，等那老东西起床后服侍她梳头穿衣出恭吃饭，而那个死鬼更是薄待我，成婚后一个月便将我丢开了，他房里十几个姨娘通房，我说他一句不好，他就对我打骂不休。我过够了那样的日子，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表兄，我到底哪里不如万玉茹？”
张皙华不欲与崔素素多言，命人捆了崔素素将她送官法办。
至于张明珠，则是将她送到了一个偏远的村庄看管起来。
经此一事后，张皙华怕万玉茹对她会用情至深将来也走上徐宝音、程瑛、崔素素这样的绝路，索性与万玉茹将话说开了。
*
“你是个女郎？”
万玉茹一脸吃惊，迷茫了数息后又露出心疼的神色。
“你伪装了这么多年，定然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