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而是转移了话题,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我跟孟长泽谈了条件,他说,想继续让孟舒芯留在公司。并且还得放两个他的人进来。同时,孟氏集团的公司股份,他要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的我跟孟舒芯均分。”
“你同意了?”
孟舒苑耸肩:“这能同意吗?”她又不是傻子。
宁之山分析道:“他想留股份,我能理解。但让你跟孟舒芯均分余下的股份,说到底还是更偏心她。还有他说塞两个人进公司,那两个人去调查了么?”
养虎为患,才最让人头疼。
孟舒苑转了转脖子:“不用调查,也知道是他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孟舒苑之前找人去调查过孟长泽的私生活。
明面上他是没有再婚。
但背地里有没有私生子,可就不好说了。
“嗯。”宁之山轻声回应,接着启动车子。
车子行驶在夜色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
孟舒苑才开口:“我跟他说,你留那百分之二十,我可以接受。但剩下的那百分之八十,我要全部。”
她的语气有些低落,宁之山也听出来了。
他试探性地问:“所以,你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本来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你做的并不过分。并且还很正确。”
孟舒苑没有说话。
她本无意要孟家的任何东西,但现实逼得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果她不这么做,这辈子或许都会被孟家的人瞧不起。
又或者是,她对不起过去的自己。
当年她的亲生母亲因生她难产而死,她被孟家丢弃。如今,遇到事情了,有求于她,便假意接近。
如果她轻易点头。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但事后想想,这确实有点趁火打劫了。
她以最低的价格,收购孟氏集团。并且,还踢掉了原本公司的继承人孟舒芯。这个举动,在圈内能被说上好几天。
当然,眼下她只是跟孟长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接受不接受,能不能谈,得看他愿意不愿意点头。如果他不愿意,孟舒苑也会想办法让他主动愿意。
这事她既然决定要做。
就定会要一个结果。
在跟宁之山开口说这件事情前,孟舒苑对自己做的决定还有犹豫。但他完全不觉得她做的决定有任何问题,始终跟她同一阵线。
“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被人诟病,并且被人骂死吧。
孟舒苑是很理性,也能快速做出一些决定。但关于原生家庭这一块,她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左右脑总在博弈。
她总觉得自己并不在意,孟家人对她的认可。可当她意识到,孟长泽的偏心时,内心深处的另外一个自己也会跳出来。
“你看,同为女儿。孟舒芯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就能成为掌上明珠。可是你呢,不管你做什么,如何努力去生活,但在他们看来,你始终什么都不是。”
“难道就因为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我就要什么都不去做了吗?”
两股劲扭在一起。
孟舒苑产生了变扭心理。
但在这时,宁之山的一番话,让她拧巴的情绪稍微有了缓解。
他说:“关于你和孟家要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即便是你丈夫,但我也不能替你去做决定。我想,在你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你自己的一条线。”
“这才是现在的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是你完全有属于你自己的思想。”
-
是的。
在孟舒苑的内心,对外界尤其是孟家,是有一条防备线的。她不去触碰,甚至无法跟旁人提及,不是因为不在意。
而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既定事实。
她要去接受自己被抛弃,接受自己是一个扫把星。
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后来又连累自己的奶妈被家暴。她对自己,始终是有怨气的。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仅在宁家忍气吞声。
包括在面对生活出现的任何状况时,她能做的和可以做的,就只有忍。当年决定接受孟家开出的条件,代替孟舒芯嫁到宁家,也都是她在做出退让和忍耐。
只要忍,就能保证生活顺意。
在过去年少的成长环境中,确实是这样的。现实似乎给予不了,她可以抬起头来生活的底气。
直到现在。
即便她改变了很多,站在了过去她没有想过的位置上。但她始终都觉得,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就算身边有人在帮她,但她知道,男人的付出,是有条件的。她现在有价值,会被重视。
但当有一天,她没有利用价值了。
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丢掉。
所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努力变得强大。
要自己上桌吃饭,要握有话语权。
可是女人想要在男人掌权的时代里,完全靠自己去占据一席之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能走到今天,在过去的一部分是因为飞羽。
现在是他宁之山。
所以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优势是,她还高高在上。如果有一天,她跟过去一样,低声下气,甚至在她面前低眉顺眼地听他话。说不定,就是她没有自身价值的开始。
可是女人的爱。
就是如此。
会变得温顺,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想要依靠。
孟舒苑是改变了很多,但她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缩在角落里,那个渴望被爱和被认可的小女孩。
她看向窗外,回了宁之山一句:“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于得到孟氏集团。我更不知道,我这么做,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只能这么做。”
“还有——”说话间,她转头看向宁之山,“我甚至不知道丈夫于我而言是什么。”
“包括我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宁之山,你觉得你是真的爱我吗?”
“还只是因为我脱离了你的掌控,你觉得心有不甘。然后对我猛追不舍,试图用对我好的方式,再次困住我。不对——”
“应该是让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囚禁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