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突然腾空，四肢摇摇晃晃飘在空中没有支力点。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一直醒着？”
荼玉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向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从你偷看我和扶声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你了。”
千凝双眸微睁，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从来都是和蔼可亲，总能让人感受到温柔的形象。可现在她看到师父那张脸，只觉得恶寒，全身颤抖。
她还在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灵力在她手中聚成刀刃的形状。脚步声一声一声，宛若踏在千凝心上，挥之不去。
她在她面前站定，抬手轻轻一压，千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落了落，正好落在她正前方的位置。
“好徒儿，就由你来帮助师父完成大业吧。”
尖刀猛地刺入心脏，疼痛瞬间漫延至四肢百骸。千凝疼得额头冷汗直冒，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的亮起法阵上，与她的鲜血一起。
“师父，”千凝努力张开嘴，血液从她嘴里渗出来，“师父对我当真半点感情都没吗？”
随着血液的流失，脑袋昏昏涨涨，全身都没有力气。
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不用遭受剜心之痛，不用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干，也不用这样痛苦。
有一刻她想放弃轮回，就让她死在这里，她如此便能获得解脱。不要再来一遍了，每一次都是死，每一次都让她那么痛苦。
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些，为什么，明明她生活得好好的。
千凝渐渐垂下头，或许这样死去是最好的结局。
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活着呢，为什么呢。她恍然想起，这是和一个人的约定，他说只要她能活到六十岁，他就会来见她。
她想要见他。关于她的身世，她的家人，她的一切，他都会告诉她。所以她想活着，想活着见他。
“咳咳……”
她不能死，她要活着！
千凝眼中重新聚集起光芒，垂下的双手猛地攥紧，手腕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师父，谢谢你……”
荼玉自刚才开始取血的时候就没有看她，此时听闻她的声音，她也只是微偏过头，给她一个侧脸。
“你让我更加坚信，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咳咳……”
手腕上的玉镯泛起淡绿色光芒，越来越刺眼。心脏跳动加剧，仿佛要把心脏处的异物清除般。
“师父，今日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与你一战！”
“口气倒是不小，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荼玉眼神一凛，无数针破空而来穿过她的身体，细细密密的血点染红她的衣襟。血液拉丝般从血点渗出来，一滴一滴砸下。原本白皙的手指瞬间被血染红，顺着手指的曲线聚在指尖，又承受不住般砸下。
痛，千凝蜷缩起手指用力握拳，试图用手掌心的痛来转移注意力。
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中，挥之不去的雾气遮蔽着一座最高峰。被冰封在其中的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浑身泛起冰蓝色光芒。忽地，它化作一道冰蓝色光芒冲破禁制，稳稳地停在千凝面前。
掀起的气浪掀翻荼玉，咳出一口血来。
千凝脸色惨白，嘴唇也早已失去血色。
“这把弓……”
荼玉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这把通体透明，有光波流转在体内的弓。
它有规律地散发着光芒，与千凝心脏跳动的频率相同。
她的手指布满鲜血，握上的瞬间光芒大盛，血液瞬间被吸食，华丽的羽毛霎时间自光秃秃的弓身展开。
三支箭若隐若现，千凝拉满弓，三箭齐齐射出。
“娘娘小心！”
荼玉第一时间拽过呆愣在原地的皇后，两人在地上狼狈地滚着，三支箭齐齐插入她们面前，入地三分。
对面早已没有千凝的身影，阵法被迫中断，荼玉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
“娘娘，她身受重伤，跑不了多远。”
事实确实如此，她第一次来皇宫，对皇宫的路线并不熟悉，此时夜深，更不方便认路。
只觉得腿越来越重，她越来越抬不起脚来。不得已，她斜靠在柱子上，暂时休息一番喘口气。原本遮蔽的乌云散去，露出圆圆的月亮。明亮的月光撒在她身上，原本在滴血的伤口慢慢愈合。
千凝抬起手去碰这皎洁的光晕，惊讶地发现她自己竟然在吸收这些光芒。
“这是？”
与此同时，体内被压抑的灵力躁动起来，竟与之遥相呼应。
千凝闭上双眸，调转体内灵力。衣袂无风自起，她竟然变回二十一岁时的模样。
身上的伤口是消失了，却并没有根治。若是此时她被师父追上，她还是打不过她。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身上的伤恢复，再看看有没有与之一战的可能。
眼前的地方破败，看着像是冷宫。她找了个没有人的房间，虽四面漏风，月光从房顶上的大洞倾泻而下，但也好过将自己暴露在外面。
“咳咳！”
刚踏入的瞬间，尘土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在这安静得诡异的房间显得异常突兀。
千凝看着手腕上蓝色的弓箭印记，刚才那把弓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嗖地钻进她的手腕，变成了这个印记。再然后无论她怎么召唤它，它都毫无反应。
似乎只有在她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它才出来保护她。
可，千凝觉得不对，若是真的是这样，那前几次死亡时为什么它没有出来保护她？
房间外出现脚步声，刚松下一口气瞬间再次提到嗓子眼。透过房间上的破洞向外看去，明亮的月光下有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
她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越看背影越熟悉，等她侧过脸，千凝的想法得到验证。
扶声！千凝被惊到，慌乱间碰到手旁的一个破碎的瓷罐，碎裂声立马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
“谁？”
千凝自知逃不过，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门。下一刻，门应声而碎，她所身处的地方彻底暴露在对方面前。
只要对方敢动她，她就算是拼死也要将对方拉下水。
“你身上有神族的气息。”
扶声看到她先是一愣，疑惑不解却满眼惊喜。
“还请上神救救月鲛族！”
千凝愣愣地看着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一时不知所措。她未掉以轻心，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刚才叫我什么？”
“上神，您是上神。还请上神救一救我们月鲛族。”
千凝恍然想起，那个月无珀也曾说过她存在的意义是复活与她同名的上神。
若是……她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
扶声还跪在她面前，安安静静地等着她回话。
千凝攥紧拳头，片刻后扶起面前的人。
“你且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人族背信弃义，不顾当年约定，强行抓捕我们月鲛族人，吸取我们月鲛族人的力量，可皇宫被下了禁制，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我根本不能将他们全部带走。所以扶声在此斗胆请求上神，救一救我月鲛族人。”
“你胡说！”
千凝大喊一声打断她，她不相信扶声的说辞。
“说来惭愧，因着我们内部出现叛徒，才致使那么多族人被抓。”
“你说的叛徒难道是荼玉？”
“是。”
难道是真的？
若是帮她将月鲛族人救出来，是不是她就不会在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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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引发妖兽，她自己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不用经历这些轮回？
无论怎样，试一试。
“你需要我怎么做？”
“请上神出面，管束人族。让他们重新履行当年约定，释放我族族人！”
千凝收起积聚的灵力，转而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若是真的出面，她这个假神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了。
“这件事情需从长计议，先带我去看一看他们的情况。”
“是，请上神跟我来。”
千凝点点头，与她一起不知道拐到了多少弯，在她以为对方是在诓骗她的时候，面前的门缓慢打开。
目光所及是一个个巨大的牢笼，里面关着的，是鲛人。从小孩到青年，男女都有。不少鲛人身上布满血迹，甚至有的缺少鳞片，空洞洞的显然是被挖掉了血肉。
空气中隐隐散发着腐烂的气息，闻着令人作呕，千凝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而周围尽是咒文，咒文散发出金色光芒，宛若一条条锁链，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扶声一个个走过去，渐渐红了眼眶。
“他们吃得，用的，都是我族人身上的血肉。他们吸取月鲛族人身上的力量强化自己的力量，食他们的血肉永葆年轻，甚至最开始只是因为那狗皇帝一句还没尝过鲛人肉是什么滋味。”
“分明我们没有先违背约定，若是可以，我们倒是情愿当初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就应该让他们灭族。”
扶声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浑身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出去？”
“我做不到。”
说着，扶声将手放到囚禁他们的铁笼上，刚触碰到，便被笼子上的金光反弹，重重吐出一口血。
“这些是专门针对妖的阵法，我近不了他们的身。”
妖？千凝看向她，她不是自称是神吗，现在竟然承认自己是妖？
“这阵法何人所设？”
扶声没说话，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千凝心下了然。
“荼玉是吗？”
提到这个名字，扶声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很快被她掩藏下去。
“上神，这个禁制只有您能解。”
“她们本质为妖，若是让他们离开，岂不是要报复人族？”
“上神放心，我们离开之后不再踏足人族之城，只要人族不再挑事，我们也不会挑起纷争。”
若是她说的为真，未尝不可以帮她们离开。
千凝默了默，伸出手轻巧地穿过金色符咒的限制。
“我要你的承诺。”
“上神在此，天道见证，扶声愿带领月鲛族远离人族之城，不主动挑起两族事端。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魂飞魄散！”
千凝握拳，铁笼上的禁制瞬间土崩瓦解。被困在其中的鲛人化作缕缕青烟钻进扶声袖口。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千凝心中发慌，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她帮助他们离开，以后扶声不会进攻圣城，她也就能活下来。
如此想着，一时没注意到脚下，无意中踩到一个树枝，发出“嘎吱”一声响，两人同时愣住。
千凝后背发凉，她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从她醒过来开始，到师父和扶声打起来，再到师父要杀她她出逃再到现在，这一切都太安静了。
安静得可怕，就是像这个皇宫中没有侍卫，没有禁军，只有她们这些人一样。
千凝额头冒出冷汗，若是真的如此，那她现在所处的时空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她所做出的改变，在未来是否还算数？
出神间，四周突然亮起火把，迅速向这边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