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巧。
灵体的少女穿着当年那件褪色的粗布衣裳,赤脚漂浮在屋内。她额角的伤疤依然明显,但神态却比生前更加活泼。若是细看,会发现她身体呈现半透明状——她早已经不是人。
“先生真忙!”桂巧绕着泽宇转圈,巧笑盈盈,裙摆荡开不存在的涟漪,“这些天,先生都很晚回来~”
死亡似乎只是死亡,一点都没影响她的性格。她如同朝阳一样,说出的字句轻松在屋内弹跳,灵巧如同她的名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更快乐。
泽宇放下手中的铃铛,清水从指间渗出,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法阵。他声音很轻:“这两天少出门,他们会发现你。”
桂巧停下飘荡,歪着头:“发现我?可他们看不见我。”她指了指自己半透明的心口位置,“除了先生,没人能看见我的。”
泽宇摇头,水迹在地面勾勒出七个光点:“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体。眼睛、双手、心脏...除了头颅,都找到了。”
屋内忽然陷入沉寂。
桂巧忽得消失,又忽得出现。
这一回她顶着自己头颅,用一种骇人又清奇的方式飘到法阵上方:“那我带着头找他们?他们能看见我的头。”她虚幻的脚尖点在其中一个光点上——那是贝贝所在的位置。
泽宇一时间没法做出什么回应,神情都有点放空。
哪怕他和桂巧相处那么多年,他也很难接受桂巧这种常常一本正经说出的地狱笑话。
太暗黑了!她怎么做到用如此向阳的性子,说出那么多暗黑的话!
半晌,泽宇才开口:“贝贝用你的眼睛看了十几年日出,阿荣靠你的心脏也多活了那么多年……桂巧,他们把你的身体照顾得很好。而马上就要到又一年的成人礼。”
成人礼对平陵镇的人而言,是一个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日子。对于泽宇和桂巧而言,一样如此。
微小的水光映照着泽宇平静的面容。他抬手,一道水幕升起,浮现出子车奚和池胥的身影:“你当年出了意外,哪怕再被利用救人,用的也是邪修手段。昆仑的人不会允许活人器官长期寄居旁人身体之上。”
哪怕那个昆仑弟子也不对劲。那个巫蛊娃娃身上的魔气太重……
“可我又没有害人!“桂巧打断,灵体泛起波澜,“我都没有让雅蕊见到我。”
她忽然顿住,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平陵镇灯火稀落,但在灵体眼中,每条街道都缠绕着细密的蓝色丝线——那是她四散的躯体扩散到全镇的微薄之气。
这种气息与灵气不同,也不算是鬼修邪修妖修的手段。她没有去过大门大派,所以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现在算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诞生这种气息。而这些蓝色的丝线,正中和着平陵镇地底涌动的血腥煞气。
先生说这种血腥煞气可能来源于各种负面情绪、来源于那些邪修、来源于一切不好的存在。只是他也并没有比她多知道多少。他们只是靠着如今姿态,维系着平陵镇短暂的安稳。
他们也想要将这短暂的安稳,变成真正长久的安稳。
泽宇的水幕突然波动,映出金沙酒馆的轮廓。桂巧的表情柔软下来:“……明明雅蕊还在找我。”
“她要是见到你,肯定会不管不顾带你离开,她会毁了一切,毁了平陵镇。”泽宇收起水幕,声音终于泄出一丝疲惫,“成年礼当天,贝贝终于也要成年。阵法需要载体们同时共鸣。到那时,你也自由了。”
桂巧的灵体突然凝实了几分,她飘到泽宇面前,虚幻的手指在身后搅着:“先生,成人礼后,我该做什么呢。”
泽宇没有说话,绷紧了神弦。但他很快又放松下来:“我说过,到贝贝成年之后,我不会再管你。你去见雅蕊也好,去真正投胎也罢,当然,我也不清楚这个世上有没有投胎。总之,往后便是你自己的……”
“鬼生!”桂巧笑得眼睛弯弯,“我可以当鬼飘在雅蕊身边。”
她顶着脑袋绕着泽宇飞来飞去,上蹿下跳,像个调皮小精灵。真实的身体只会是桂巧的阻碍,远远没有现在这样让她感到无拘无束。
她玩闹了好一阵,烦够了泽宇先生,这才转身望向酒馆方向。
灵体在月光下透明,她惊叹一声:“平陵镇的夜晚很美。”
岁月并没有在十六岁少女的身上增长,泽宇注视着面前的小家伙,却只觉得:若是这个世上有神仙,这样的桂巧才能算神仙。她诞生于最平凡的生命,又将生命归于普渡众生。她永远拥有着生命力,对世界永远欢喜,且永不畏惧死亡。
她是平陵镇的神。
是无数生灵的神。
——
子车奚借着小孩体型以及和七个人都见过,轻易调查起了他们的家庭情况。
她身边有池胥,调查起来不出意外,更顺畅。
池胥话不中听,可当年就是个常常听各种人说各种事的书生。他看似高岭之花,实则擅于倾听。只要不开口,旁人见着他们一大一小,又是名门正派的,便倒豆子一样说起来。
“贝贝自小就乖,不哭不闹。”
“她出生那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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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不好,她娘养了一个月受不了,整天哭,就跑回了娘家。”
“后来多亏了泽宇先生,贝贝不一样了,她娘也慢慢接受回来了。”
子车奚坐在小板凳上,连连点头。
池胥拿着个本子记着。他没用玉牌直接写,反而用着最传统的笔墨。有了笔墨加成,其他人只当池胥是要将他们的事都记录下来,传给旁人听,有点羞于说,又停不下来:“那时候平陵镇乱啊!不像现在。贝贝出生那会儿,门口就在卖婴儿。人啊,再健康也不比米面值钱多少。我们贝贝又……哎……”
子车奚听着这些,问了个关键:“所以当时贝贝是哪儿不好?是……眼睛吗?”
那人微诧:“你听人说了?对,就是她双眼。”
那人声音压低了些:“她啊,看不见东西。刚出生睁不开眼我们也没发觉。到能睁眼了逗她,这才发现不对。就这,她娘才……哎……”
子车奚:“后来怎么好了?泽宇先生不是负责教书的么?”
“识字自然会懂点医,这不就让泽宇先生看了看!”
子车奚:“?”识字和学医有什么关系?
“泽宇先生说,是被邪祟迷了眼,他抱去用法术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好了。修士么,总都会一点什么。他以前也给人看过。”他嘀咕着,“那会儿我们也不懂是什么邪祟。平陵镇一直以来到处都是邪修。还好还有像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会路过。”
这人这么说,子车奚到其他人那儿问些消息,其他人自然也被话题引入差不多的话中。
“泽宇”、“多亏泽宇先生”、“全靠泽宇先生”。
不健全的人变得健全,不健康的人变得健康,无法活命的人侥幸存活。有了生,有了希望,有了未来,有了今日。
如此一来,加上其他已知道的消息,一切渐渐明朗起来。
当全部问完,子车奚和池胥再度站在了平陵镇中央。
她望向泽宇住所的方向,不由在想:这样所做的一切,算是好,还是算不好?算是自私,还是算博爱?日升月落,月升日落,短短几天一晃而过,平陵镇的成年礼终于到来。
平陵镇所有人笃定着“今日安全”,将欢庆带到了街头巷尾。阴暗的可怖展露在阳光下,似乎成了寻常。美好的生命笑靥绽开,增添了无数喜悦。
子车奚一睁眼,眨眨眼开始困惑。她听着屋外的打闹笑声,莫名已然参与其中。她精神沐浴在宽广大海中,被恣意滋养。哪怕灵力充沛如坤教、昆仑,她都没有这种精神被滋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