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清冷的嗓音混着海风，钻进耳朵里。
“你邀请我来海边，是不是故意的？”
周弈停下脚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两人之间起伏。他回过头，夜色吞没了他的大半轮廓，唯独那双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你觉得呢？”
他反问。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陆清扬的心湖。心跳骤然失序，紧接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先一步爬上了嘴角。
“我觉得是。”
他迎着周弈的目光，话说得笃定。
夜风吹过，周弈的唇角似乎也牵动了一下，弧度极浅，却被陆清扬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猜对了。”
“为什么？”陆清扬几乎是脱口而出，心跳得更快了。
周弈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深邃，像要把他整个人看穿。
“因为我想看看，你在镜头外是什么样。”
话音落下，他便转过身，不再停留，继续往前走，只留给陆清扬一个被月色拉长的背影。
陆清扬彻底僵在原地。
看看……镜头外的他？
这个人……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种情绪翻江倒海。他习惯了在镜头前扮演各种角色，习惯了用完美的笑容和得体的言行面对所有人。可周弈却说，他想看的，是那个被藏起来的自己。
眼看周弈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猛地回神，赶紧拔腿追了上去，脚下的沙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老师，”他追到周弈身边，气息微喘，眼底却亮晶晶的，“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回到车里，海浪声被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陆清扬捏着手机，指腹在冰凉的屏幕上摩挲了好几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机递了过去。
车厢里安静得过分，只有引擎在低沉地运转。
陆清扬捏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屏幕的光映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那句在心里滚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就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一个在娱乐圈八面玲珑的人，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算了，豁出去了。
“周老师，能加个微信吗？”
声音发出来，比他预想的要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周弈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动都未动，只是偏头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温度，看得陆清扬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要被拒绝。
谁知下一秒，周弈就松开方向盘，单手拿起中控台上的手机。
他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直接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递到陆清扬面前。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冷峻的下颌线，也让陆清扬看清了那上面简单的黑白方块。
心跳漏了一拍。
陆清扬赶紧回神，手忙脚乱地解锁自己的手机，对准了那个方块。
“滴。”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好友申请发送成功。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手机顶部就弹出一条通知。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请求。
秒过。
陆清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一股酥麻的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后脑。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周弈的头像，一个纯黑的图片，什么都没有。
再点进朋友圈。
一条冷冰冰的灰色横线，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陆清扬：“……”
白高兴了。他就说，周弈这种人，怎么可能玩朋友圈这种东西。
他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准备退出。
指尖刚要碰到返回键，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刚刚才加上，系统默认显示的是陌生人状态，得刷新一下。
陆清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手指在屏幕顶端向下一拉。
页面重新加载。
那条灰色的横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绿色植物的照片，刷满了整个屏幕。
陆清扬彻底愣住了。
他点开第一张，是一盆小小的多肉，被养在精致的陶瓷小方盆里，叶片肥厚，绿得发亮。
配文：【DAY 1，新成员。】
往下划。
第二张，多肉旁边多了个小喷壶。
配文：【DAY 7，喝水。】
第三张，多肉的叶片中间，冒出了一个极小的嫩芽。
配文：【DAY 15，争气。】
陆清扬一条条地翻下去，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惊奇，最后变成了一种憋不住的想笑。
他简直无法把这个每天给多肉浇水、记录生长，还给它们起名叫“小绿”、“肉蛋”的男人，和身边这个清冷寡言的周弈联系到一起。
这是什么顶级反差？
他划到最新的一条，发布于一小时前，正是他们在海边的时候。
照片上是一盆长势极好的仙人球，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可头顶上，却偏偏开出了一朵娇嫩的粉色小花。
周弈的配文只有一个字。
【乖。】
陆清扬盯着那个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周弈板着那张冷峻的脸，对着一盆仙人球，用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这个字的场景。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他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先是无声的，后来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周老师，你这朋友圈……”陆清扬把手机屏幕转向旁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太……”
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周弈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淡的鼻音，“嗯？”
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没什么。”陆清扬赶紧摇头，把手机收了回来。
他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才是周弈，一个脱离了镜头和剧本，活得比谁都真实的人。
车子平稳地驶回别墅，一推开门，客厅里几道探照灯似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林音第一个从沙发上蹦起来，三两步冲到门口，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射，“你俩这一下午，去哪儿拜把子了？是不是对天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