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七公主要去看一看采买账册，王爷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
昭慎公主踩着辰时的露珠走进尚食局库房，指尖刚触到堆叠的采买账册。
负责登记的太监张公公便急忙上前阻拦：“公主殿下，这账册都是按例归档的，您若要查，需得先通传内务府才行。”
昭慎抬眼看向他，目光落在他紧攥账册的指节上：“本宫奉皇后娘娘之命核查上月宫用，不过是看几页记录，为何还要通传内务府？”
她伸手去拿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张公公却猛地将账册往身后藏，语气里多了几分慌乱：“公主恕罪，不是小的不让看”
“实在是这账册中有几页还没补全，若是让您看见了，怕是要怪罪小的办事不力。”
“没补全？”
昭慎挑眉，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
“尚食局采买账目需按月归档，如今已是下月中旬，上月的账册为何还没补全？”
“你且把账册拿来，本宫倒要看看，是哪几页这么难补。”
张公公额角渗出细汗，却依旧挡在账册前，声音压得更低：“公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这事儿……这事儿不是小的能做主的，上头还有人盯着呢。”
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往乾清宫方向瞟了一眼，虽没明说，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背后有人撑腰。
昭慎心中一凛，瞬间明白这张公公是在暗示受高位者指使。
她若此时硬闯搜证，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落得个擅闯库房的罪名。
她缓缓收回手，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在这里为难你了。”
张公公松了口气，刚要躬身谢恩。
却见昭慎转身往外走，只留下一句：“不过宫中文墨归档处需核对采买记录。”
“以备年末查账，你且在这里等着，待会儿会有人来跟你要账册。”
半个时辰后，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张嬷嬷带着两名宫女走进尚食局库房，手里还拿着皇后亲批的调取账册手谕。
张嬷嬷走到张公公面前，将手谕递给他：“张公公，皇后娘娘有令，让你即刻将上月采买账册交来，送往文墨归档处。”
“你方才说账册没补全？可别是故意欺瞒公主，耽误了宫中事务吧？”
张公公看着手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张嬷嬷是皇后心腹，而皇后对昭慎向来视如己出。
如今张嬷嬷出面，显然是昭慎搬来的救兵。
他哆哆嗦嗦地从柜子最底层抽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果然藏着几页被撕下来的账册。
“嬷嬷饶命，小的……小的也是被逼的。”
“是德嫔身边的刘公公让小的把这几页藏起来的，说若是有人查账，就找借口搪塞过去。”
张嬷嬷接过账册，仔细翻看了几页，发现其中几处采买数额与实际入库记录不符。
尤其是一批御膳房用的燕窝，账册上写着采买五十斤，但入库记录却只有三十斤，剩下的二十斤去向不明。
更关键的是，账册末尾的签字处，赫然印着德嫔心腹太监刘忠的私章。
“这些账册本宫先带走，你若还想活命，就乖乖待在这里，别把今日的事往外说。”
张嬷嬷冷冷地警告了一句，便带着账册去找昭慎。
昭慎正在长乐宫偏殿等消息，见张嬷嬷进来，急忙起身迎上去：“嬷嬷，怎么样了？”
“公主放心，账册已经拿到了，确实有问题，还牵扯到德嫔身边的刘忠。”张嬷嬷将账册递给她，“不过这事儿得尽快禀明皇后娘娘，德嫔党羽遍布宫中，若是让他们察觉风声，怕是会对您和娘娘不利。”
昭慎点点头，将账册仔细核对一遍后，用黄绸布包好，又盖上自己的公主印玺密封起来：“嬷嬷说得是，咱们现在就去中宫见皇后娘娘。”
“这账册是关键证据，只有交到娘娘手里，才能稳妥处理，也免得夜长梦多。”
当天午后，昭慎跟着张嬷嬷来到中宫。
皇后正坐在窗边批阅宫务，见她进来，放下朱笔招手让她近身：“今日查账可有结果？看你神色，倒像是发现了什么。”
昭慎俯身给皇后行了一礼，将银耳羹递到她面前，顺势从袖中取出密封好的账册，压低声音道：“母后，儿臣今日查尚食局账册，竟查出采买数额不符的问题，还牵扯到德嫔，儿臣不敢耽搁，赶紧把证据带来给您过目。”
皇后接过账册，指尖触到冰凉的印玺，翻开几页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昭慎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与凝重：“你做得很好，没打草惊蛇还拿到了证据。”
“这事儿母后会亲自处理，你往后查探时务必小心，别让抓住你的错处。”
昭慎应了一声，又陪皇后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而楚云容这边就焦头烂额起来了。
楚云容站在景镇官窑外的晒坯场，看着眼前十几名匠人抱臂而立，脸上满是抵触，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为首的匠人周明远往前踏出一步，语气带着几分强硬：“郡主，不是我们不愿入宫当差，只是这制瓷的手艺是我们周家传了三代的秘方。”
“若是入宫后要把手艺都交出去，我们宁可不做这官窑的活！”
周围的匠人纷纷附和，有的甚至拿起身边的坯刀，摆出要走的架势。
楚云容身后的属官急忙上前阻拦，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走到周明远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坯刀上。
那刀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显然是用了多年的老工具。
“周师傅，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
楚云容的声音温和却有力。
“朝廷推行技艺专营不是要抢你们的饭碗，更不是要夺你们的秘方。”
“你们世代制瓷，手艺精湛，朝廷若是强逼你们交出秘方，岂不是断了景镇制瓷的根？”
周明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迟疑着开口：“可……可之前来传旨的官差说。”
“入宫后要把所有手艺都教给宫里的工匠，还说以后官窑的瓷器，都要刻上官造的字样，不能再用我们匠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