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漪摇头，客气道：“无功不受禄，我与这位客人素不相识，怎好收她的东西。”
“我与姑娘一见如故，姑娘请收下吧。”屏风后清冷的声音响起，话虽如此，她却没有动，茶杯被放回桌上。
隗漪眯了眯眼，笑起来，“既然一见如故，客人为何不肯露面？”
“隔着屏风，如何一见如故？”
一旁侍立的女子飞快抬眼看了隗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以为是好揉捏的面团，竟然看走了眼，是个带刺扎手的主。
那人轻笑一声，起身走了。
绘春忍不住说道：“小姐，这人一点诚意也没有。”
隗漪轻哼一声，目光转向女子：“麻烦帮我包起来吧，步摇不要。”
……
隗漪干站在铺子面前，绘春拎着东西在后，两个人在门口许久挡了行人的路，已招来不少疑惑、不满的目光。
绘春疑惑地看看隗漪，又看向正对的招牌——玄机阁。
一个专门探听各路消息的地方，只要有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以上皆是隗漪在胡市闲逛听来的，往茶铺一坐，众人谈话间扯出不少有趣的消息，因为并不私密，故而不避着人，隗漪很快听到自己想要的。
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长睫一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眼睫扑闪，隗漪陷入沉思。
她并没有问过绘春、藏秋京城有哪里可以打听消息，出于直觉，并不想把自己的行动直观地暴露在仇鸣玉面前，不过出于对自己安全负责，今日出门前，藏秋隐约知道她会逛来胡市。
而如今，真有一玄机阁屹立在眼前，除了中堂一个人低头坐在柜台后面，再无其他人。
很窄的门面，中间一个柜台，两侧楼梯尽头挂着帘子，一眼看不透，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隗漪站在这好一会儿，路人投来明昭昭探究的目光，那人却始终低着头未望这边看一眼。
不管什么情况，先进去看看吧。
“绘春，在这里等我。”
眼见隗漪迈步入内，绘春正要跟上，听见这么一说，迟疑片刻，望见隗漪冷淡的侧脸，最终低头应是。
“小姐，是要问什么消息吗？”
隗漪并未回答，待走进其中，那人闻声抬头，回答的声音轻轻飘过来。
“嗯。”
下一瞬，隗漪如同被定住一般猛然驻足，甚至身形微动，欲拔腿就走。
“客人来了？请坐，不知道要问什么。”
一道低沉戏谑的声音响起。
隗漪深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心渐渐平静。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隗漪满脑子疑惑，无人能解。
那个端坐柜台的人，打远一看身形高大，精壮结实，不像伙计，像武人。
走进后方才看清他眉眼，十分熟悉，不久前才见过的一张脸，隗漪不会忘记。
江上船夫——巢英。
“嗯，看见我似乎不太惊讶，莲谊小姐。”
“嗯，在这里看见我，是你意料之中？”
“请坐。”巢英不答，下颌微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那椅子很高，隗漪坐上去，脚尖微微能点到地上，整个人悬空一般，隗漪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身体。
“玄机阁消息灵通，知道你来京城了。”
巢英漫不经心作答。
隗漪有许多话想问他。
当初江上为什么他会等在那里。
谁派他来的？
如今他又为什么在胡市？
……
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睇隗漪一眼，笑道：“知道你有许多话想问，问吧，我今日来，本就是等你。”
霎时隗漪纷乱的思绪，一个接一个抛出的问题皆隐入心湖，她不假思索问道：“什么意思？专程等我？”
“有人猜你可能会来这里。”
隗漪望着他指望他继续说下去，然而巢英只是笑，并不继续。
“那日在江上，谁派你来的。”
“卜云，嗯，也可以说是穆天野。”
果然，隗漪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她隐约记得在江上看见的身影。
况且，冷静下来之后便会发现那次逃亡中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先前动手的人来得那样快，动手果决，没道理仇安晏被射了一箭，行动能力大大减弱之后，他们反而追不上隗漪两人。
若她在惊慌之下的记忆不曾出错，那些时远时近的脚步声，追赶的动静在无形之中左右他们逃亡的路线，直至隗漪拨开刺手茂密的杂草，看见江边那点着灯的小船。
“那场追杀，他们也参与其中了对么？”
“你不妨亲自问问他。”
“为什么是那条船？”
隗漪没头没脑丢来一问，两人却心知肚明究竟问的是什么。
原本以为选择那条船只是因为船主颇有玄机，这一路很有可能太平通畅。
而后续却远远超出隗漪预料，扯出太多事情。
“怎么，不喜欢？不是收获颇丰么？”
听见他的回答，隗漪的心蓦地一沉，看来他们对那条船上的事情不说一清二楚，也是早有预料了。她不由得想，一个官僚私生子，一个浔城胡市掌权人，权势如此之大么，这种事情也一清二楚？势力似乎都铺到京城了，而且似乎扎根极稳。
莫非，背后还有其他人？
隗漪无意识用手轻点桌面，巢英瞥来一眼，拧了下眉头又很快松开，等着隗漪的下文。
“你为什么在玄机阁？”
“有人派我来的。”
“你究竟是谁的人？”
巢英笑而不答，见隗漪面色愈沉，几乎黑脸，这才妥协一般答道：“不是卜云，也不是穆天野。你现在还不能知道。”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了。
隗漪面色和缓，心中对这个回答满意，但依旧绷着脸，好似很不高兴。
几来几回，隗漪摸清问答的程序。
一问一答，再多的细节要问也没有，不想答不答，方才隗漪听见他不想说，原本已经放弃，谁知道他又补了一句，恰巧印证了隗漪的猜测。
“还有想问的吗？”
巢英不知道从哪里摸来几枚铜钱抓在手里把玩。
隗漪摇头，她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那换我问问吧？”
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巢英及其背后的人似乎知道很多，与他们接触联系说不定行事会变得方便，隗漪犹豫片刻，正要点头。
外头忽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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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声惊呼，有两个汉子争吵着动手，经过绘春，狠狠撞了她一把。
隗漪面色一沉，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巢英。
“稍等。”
旋即大步往门口走。
留巢英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眸中闪过深思的光亮。
这人，有点意思。
隗漪动作快，那两人动作更快，待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两人的背影，极为普通，不过瞬息已经彻底融入人群，找不出来。
绘春被推得撞到门框，这会儿泪花已经出来了，眼睛红了一片。
隗漪抿唇。
低声道：“对不起，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外面。”
轻柔地拉起绘春，不敢碰她的肩膀。
“感觉怎么样。”
绘春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痛。小姐不必自责，只怪那两个人蛮横。”
大摇大摆在胡市撞人……
隗漪微蹙眉头，问道：“身上可丢了什么东西？”
说着，将绘春扫了一遍，不曾看见什么缺了少了，绘春亦转一圈看，摇摇头，“没少。”
隗漪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又不好让她听见巢英的询问，一时间僵在原地，陷入两难。
“进来吧。”声音很近，巢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给绘春带来不小压力，绘春抿唇下意识瑟缩往隗漪身后躲，末了又鼓起勇气想站在隗漪身前。
隗漪看得分明，轻摁住绘春肩膀，自己隔在两人中间。
“叫她在这里等着，你跟我来。”
巢英微挑左边帘子，指了指隗漪先前坐过的地方，绘春欲言又止，担忧地看过来，“小姐……”
“没事的，不用担心。”隗漪冲她摇摇头，跟着巢英进去。
帘子因人的动作摆荡起来，久久不能停。
里头很昏暗，虽然有灯，却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刹那间，隗漪以为自己还在那条船上，不由得身体有些紧绷。
“紧张什么？这点胆子都没有？”
噗呲——
巢英划亮火柴点亮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灯。
“走吧。”
隗漪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路途出乎意料的短，很快走进拐角的一个房间。
很小的房间，几乎只能容纳一张桌子两个坐垫。
“喝点茶？”
巢英嘴上问着，手底下已经快速倒了两杯茶。
隗漪摸了摸，茶水滚烫，她并不喝，只是握在手中取暖。
不知为何，这里十分阴冷，湿气如跗骨之蛆，冷热夹击，她忍不住打颤。
“这是什么地方？”
“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巢英坐在她对面，端起茶轻啜，似乎一点也不怕烫。
“请玄机阁办事的人都会进来。”
所有探听消息的人都会掀开帘子走到里面来么。
“这里可真冷。”隗漪淡淡道。
巢英诧异地看她一眼，仿佛她觉得冷是很不应该的事情，这一丝波动很快消失，他状似如常，“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所以你来玄机阁，想知道什么？”
隗漪摇头，“只是好奇，进来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