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醒来的是一个歌伎,上杉月咲对她有点印象,她是唯一一个在这里看到她的时候还对她微笑的人,看样子刚入行不久。
歌伎也没想到屋子里就剩自己和这小孩还醒着,她尴尬了一瞬,又跪行到了上杉月咲身边。
“你饿不饿呀?”歌伎的声音很温柔。
上杉月咲摇了摇头,她现在都懒得伪装了,这世上既然能容纳童磨这样的奇葩,那多她一个不会吃喝拉撒睡的小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歌伎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感叹:“我最小的妹妹也跟你差不多大喔。”
或许是月色惑人,或许是酒劲还在,歌伎对着她一个五岁的小孩念念叨叨了很多事情。
歌伎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父母早逝,她一个人拉扯着弟弟妹妹们长大。
“幸好我的脸还算长得不错呢。”歌伎说起被迫进入这里工作的事情,脸上一点勉强和悲伤都没有,全是对自己脸蛋的自豪。
歌伎一边跟上杉月咲说着话,一边拿了毯子小心盖在睡得四仰八叉的童磨身上。
上杉月咲问:“你喜欢童磨吗?”
歌伎手下动作没有停顿:“要叫童磨大人喔。”
年轻的脸上带点羞涩:“这里没有人不喜欢童磨大人。”
上杉月咲不理解:“他很好吗?”
歌伎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吗?”
“童磨大人每年都会帮助很多人,像我这样贫穷的,他会介绍工作,有些在这里待久了不愿意再待下去的,他也会帮忙提供别的路子,前期的开销他都帮忙垫付了。”
“还有一些比我更可怜的没办法工作的小孩,童磨大人会负责养她们到成年,等到成年后想做什么都由她们自己决定,还不还钱也无所谓。”
“只是能够得到童磨大人资助的人都需要通过他的考核。”
“考核?”上杉月咲问。
“嗯,我其实也不是很懂。”歌伎有些茫然,“童磨大人当年只是看过了我的弟弟妹妹后就同意帮助我了。”
上杉月咲想起了童磨说过的话,他只喜欢拥有不屈不挠精神,想要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人类。
歌伎有了别的客人传唤,她给上杉月咲端来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安顿好她后便离开了。
上杉月咲坐到了呼呼大睡的童磨身旁:“喂。”
童磨没有反应。
“别装了。”
“……”
“再装我就打开窗户大喊你是变态恋童癖了喔。”
“……哎呀呀。”童磨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上杉大人有什么事情呢?”
“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对人类的贡献有多大吧。”上杉月咲冷着一张小脸。
童磨:“怎么会呢大人。”
“我不会原谅你对菊的所作所为。”上杉提起这件事仍然是满腔愤怒。
童磨:“大人,我不太明白,我害死菊夫妻俩,对你来说似乎是不一样的?你仇视我,不愿意将我变为神,都是因为菊?”
上杉月咲:“因为我不是所谓的神,我只是个普通人。芸芸众生对我而言当然意义不同。至于变为你口中的神……”
上杉月咲想到了什么,她也学着童磨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我的确知道办法,但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
上杉月咲留在了童磨身边,她说神以人类信仰为食,童磨要做尽好事,得到更多的人的推崇,才能够成功成神。
“成为神便能知晓人类情感了吗?”童磨问。
上杉月咲有些心虚,但强撑着点了点头:“当然啦,神无所不知。”
童磨就这么当起了大好人。
万世极乐教不再限制人数,开始扩大影响力。
童磨这个教主也不再在信徒祷告时沉默,他开始学着引导。童磨是个天生的煽动者,再加上人类的确是一种立场不坚定的生物,凭借语言让他们重新充满活下去的动力,并不是很难。
“我以前从来没想要这么做过。”童磨偶尔会想着这些人类发呆,“早知道……”
上杉月咲知道他在说什么,是菊吧,还有更多如菊一般被他想当然夺去生命的人类。
她沉默着坐在童磨身旁,像一尊石像,监督童磨的一言一行。
一年又一年过去,上杉月咲前几年还能谎称营养不良所以长不高,到后面不得不小心不在别人面前露面,免得引起猜疑。
童磨在教会议事的大厅里特意打了个暗室,他召见信徒的时候,上杉月咲便坐在那里头旁听。
上杉月咲有时候也会怀疑,童磨这人精一样的家伙真的信了自己拙劣的谎言?
但她找不到童磨的错处。
他们两个一整天都是待在一起的,童磨再怎么也只是个人类,没有分身术,上杉月咲可以确定对方没有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反而是上杉自己出了岔子。
五年到得很快,等上杉月咲意识到不对劲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软绵绵倒在暗室里,外头是童磨和信徒们不疾不徐的祷告声。
信徒们一一离开,童磨解下了教士帽,斜斜倚靠在暗室门口的墙上,等着那已经如同他的半身一般的小孩从门里出来。
可是没有。
童磨叩了叩门,语气如往常一般轻佻:“上杉小大人,您这是睡着了吗?”
仍然无人回应。
童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收起了扇子,躬身进了那个暗室。
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
万世极乐教发生了变化。
童磨大人不再阻止一些狂热信徒的极端做法,他们聚集在一起,隐隐有要重现当年集体自杀事件的意思。
圆月当空,无需点燃烛灯,童磨也能借着月色看清楚底下的惨状。
晚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呼啸而来,童磨无动于衷。
这场只有一位观众的闹剧已经落下帷幕,但观众懒得离场,斜斜倚靠在席位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放在眼前定格的这最后一幕上。
有具尸体动了动。
童磨坐了起来。
上杉月咲睁开眼时,入目的一片彩色。
她愣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是童磨离她太近了。
“上杉大人,这一觉可还睡得舒服?”青年嗓音依旧平和,只有捏着扇骨微微泛白的指尖泄露了那一丝不安。
环顾四周,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上杉:“……”
但归根结底,似乎是她的问题:“抱歉,我没有告诉你,我每具身体最多只有五年的寿命。”
童磨也点了点头:“我也很抱歉,我以为交易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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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上杉月咲数了数死亡的人数,十六个,她问童磨:“这是第几次?”
童磨:“还只是第一次呢。”他没有告诉她,他本来打算每天举办一次的。
神见不得世人受苦。
那他便将整个人间变为炼狱,让神也尝尝被惩罚的滋味。
上杉月咲点点头,松了口气,幸好还算醒得及时:“那么你之前的功德要全部作废,接下来要加倍补上才行。”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离谱,上杉月咲不由偷偷观察童磨脸色。
没想到他仍然如同几年前那般,笑着答应了。
——
受累于不发达的医学水平,当下人类的寿命在上杉月咲看来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极限。
童磨也是如此。
在这些年里,上杉月咲换了很多具身体,每回无论重生在怎样的犄角旮旯,她都会马不停蹄地赶至童磨身边。
“喵——”一只三花出现在檐廊下,她看起来赶了很长的路,身上还有着碎叶和露水。
“是上杉大人吗?”门内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满头白发的教主大人躺在床榻里,虚弱地问。
“是我。”三花猫说。
她迈着步子走到了童磨枕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了。
“哎呀,上杉大人。”童磨抱怨,“你这次怎么去了好几个月,我都变得这么老了呢。”
上杉月咲也没想到,她没有真正地体验过衰老,原来人类的衰老竟然是朝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情。
老头不停嘟囔:“那些医生说我活不过今天啦,我都好久没感受过阳光了。”
上杉月咲看了看,这间屋子辉煌大气,很符合童磨教主的身份,只可惜那阳光却被隔离在门外,斜斜地照进来也照不到童磨身上。
“等等我吧。”上杉月咲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童磨抓了抓,只够到一手的空气,他轻轻叹息,似乎这辈子都在等待上杉大人呢。
也是不差这一回了。
昏昏欲睡间,怀里钻入了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童磨下意识抱紧了,感受到了一片温暖。
“我给你带来了太阳。”上杉月咲靠在童磨怀里,她身上是晒足了一个时辰的太阳后的炙热。
童磨喉咙里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将脸也埋进了上杉的皮毛里。
“上杉大人,你把人类的情感给我了吗?”
“……嗯?”上杉月咲心虚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猫儿眼。
“我感觉到了幸福呢。”童磨说,“下辈子可以教教我别的情感吗?”
“不用教,童磨,你已经学会了。”上杉月咲蹭了蹭童磨的脸,“亲情,友情,爱情。愤怒,幸福,悲伤。等你再次睁开眼,这些你一定都能感受到。”
童磨笑了起来,似乎被上杉月咲的话取悦到了,他想象着那番情境,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三花猫晃了晃身子,长长的尾巴从童磨的鼻下抚过,她在原地坐了会儿,随后伸了个懒腰,两下跳跃便消失了。
——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去世了,没有指派任何的继承人,这个教派就此解散。
葬礼盛大,信徒们聚在一起,真心悼念着这位用尽一生来帮助他人的教主。
逝者如斯,生者永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