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昱儿该跟着我住。”李砚卿恭敬地躬身,语气却不容置喙。


    “父若失范,家必失和;家若失和,仕路难通。你父亲在时,便这么教你,你怎么就不懂呢?”老夫人带着抹额,侧躺在榻上,丫鬟拿着檀木梳,轻柔地在老夫人发间按摩。


    六丫头顽劣,但倒底是姑娘,她有权管也管得住。偏偏两个儿子,次子看似温和恭顺,却好好的仕途不要,为了妻出走十余年。


    长子看似谦逊孝谨,却是最劝不得的,对三郎的偏爱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这段日子,陈年的头疾又犯了,老夫人好几天下不得床。


    “娘,有些事儿您不懂,我也不能解释给您听。”李砚卿恳切道,“您不要再为难儿子了。”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汤药,亲自侍奉老夫人用药。


    “长成的儿子随父亲住,你想要别人怎么戳我们脊梁骨?”老夫人激动地咳嗽。


    她别过脸:“是,你是大孺、是大官,娘待在后宅一辈子,理解不了你。但我知礼法、懂家训,你若想在我眼皮子地下做出有违礼法的事儿,就是不行!”


    老夫人生于世家,嫁于世家,这些家训规范就像烙印般刻在她的思想里,她不管缘由,只认礼法。


    就像女子需贤良淑德是为妇德,子大不与父同住便是齐家。


    “若你还认我这个娘,就让三郎搬到他二叔原来的院子去住。”她推开药碗,“不然,这药也不用给我熬了,你只当没我这个娘!”


    李砚卿端着药碗的手剧烈抖动,滚烫的汤药晃出来,撒了一地。


    半晌,他叹了口气,重新舀了一汤匙药,送到老夫人嘴边:“儿子听您的便是。”


    ***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冻结。


    铁壁的惊呼声卡在喉咙,苏影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只有老妪,暴露出骨骼的身体咯吱作响,脑袋一截截地扭向他们。


    她眼距失焦,似人非人,像是收到召唤一般,拖着不协调的四肢便冲向地面。


    而玉衡似乎早有预料,他将充满生命力的无害玄力覆于老妪之上。


    老妪先有一瞬迷茫,继而露出一个姑且算得上是笑的表情。


    在她的笑容骤然放大的瞬间,玉衡遭到反噬,呕出鲜血。


    而他的眼神却变得锐利,一改往日平和的模样,不顾生命力被抽吸的虚弱,一道实体化玄力拴住老妪,任由老妪磕磕碰碰地拖着他跑。


    “瓷娃娃!”


    “玉衡!”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老妪只在这片刻内,皮肉已尽数腐烂,只留下一具发黄的枯骨。


    长着褶皱人面的虚噬者从枯骨中剥离,每剥离一块,枯骨便散落一块。


    完全化为虚噬者后,它的速度变得极快。只在刹那间,拖着玉衡的“老妪”便没了踪影。


    李乐瑶疾步跟上。


    “铁壁!”苏影拉住亦追过去的铁壁,“你得看住符文。”


    ***


    “今晚的月光,倒是亮。”


    悬崖边,黑袍男子遮住了半张脸,他托着浮尘,仰头眯着眼,似乎在享受月光。


    他举起手,一只鹞鸟落至他的手指,硕大的身躯在男子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好鸟儿,你挡住我看风景了。”他将嗅了嗅四周的味道,收回胳膊,“瞧,故人来了。”


    宽大的兜帽被山风吹落,露出一张不算年迈的脸,他的胡子油亮光滑,却有一头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如同枯草般的灰白头发。


    他的目光越过着老妪变化而成的虚噬者,精准地落在了被强行拖拽、气息紊乱的李闻昱身上。


    “啧啧,”黑袍男子嫌弃地咂嘴,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黏腻的怀念,“为师的好徒儿,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他猛吸一口气,满面享受,毫无保留地赞赏:“不亏是我倾注心血培养的容器,这么多年,身体里蕴藏的生命力,还是如此纯净、如此磅礴。”


    “青、鹞。”李闻昱一字一顿,距离上次见到这张脸,已经过了五年。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流露难以言喻的复杂怨愤:“顾园里的黑袍是你,把我的行踪告诉他的人,也是你。”


    “对。”青鹞轻快答到,眼珠子转到一边,像是心虚,但很快他又透露出不满,“不过,你该叫我师父。”


    呵,师父……


    可笑、嘲讽、悲戚、痛苦像利爪般抓挠着他的心脏,李闻昱捂住胸口,铁锈味蔓延到舌根,一口恶血喷到地上。


    好一个师父,把他从李砚卿那个伥鬼身边带走,教导他,告诉他世界不是那一方狭小阴暗的房间。


    而是……地狱。


    “为什么?”李闻昱问,带着一种执拗。


    青鹞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孩子,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


    是阒寂的夜,穿着青布袍的道长从甬道里走出来,解开拴住他脖子的麻绳,对他说:“孩子,别怕,和我走。”


    还是在简陋却温暖的林间竹屋,教他用玄力去抚慰受伤的草木,教他喜怒哀乐,教他去忍耐、去反抗李砚卿。


    又或是……


    在那间刻满被鹞符文的密室,将虫魅吸食的恶臭生命力强行注入他的躯体,看着痛不欲生的他,青鹞的脸上却仅有贪婪。


    李闻昱不在乎,只要他对师父有用,师父就会一直留下他。


    但是他抽吸了他将近半数的生命力后,将他丢回李砚卿的官邸,走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


    “为什么?”李闻昱不甘。


    青鹞摸着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笑:“果然是小孩子,给颗糖就能唬住。”


    “可惜了,这么好用的炉子。”他手点向一直觊觎李闻昱的虚噬者“老妪”,摇了摇:“不过我的‘炉子’很多,还是和那个人的交易更有用。”


    “有个人用更有价值的东西跟我说,教你这些,保你一命。剩下的,随便。”


    所以,他们说他尊贵、说他纯净,不过是在夸一只血脉珍稀的小狗罢了。


    哪怕他曾将青鹞当父亲依赖。


    用完了,榨干了,再见到伤痕累累的他。青鹞连欺骗他谎言都懒得编。


    他算什么?


    “只是,既然你千辛万苦找来了……”青鹞思卓片刻,他挥动浮尘画出一个燙金的、扭曲的符文,“这么纯净的生命力,不点拿走,实在太可惜了。”


    李闻昱被符文托到空中,玄力如抽筋剥皮般从身体中被褫夺而出。


    他恢复了一派的空洞。


    痛又如何,消亡又如何?生在地狱,逃到哪儿都是地狱。


    “放开他!”


    李乐瑶人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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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刀先从甬道中砸出来。


    青鹞措不及防被砸中手臂 ,符文霎时消失。


    她自甬道跃出,单手接住落下来的李闻昱,稳稳落地。


    “敢欺负我们家瓷娃娃。”李乐瑶眯眼打量这个黑袍男一通,召唤大刀笔直地砍了下去,“顾园地穴里爬出的老鼠也配?”


    青鹞伸出手,一道黑色的玄力墙横在他的身前。他脚踏虚空,如履平地般走到裂缝之上。


    他摸到自己手臂渗出的血,面色怨毒:“好啊,学会叫帮手了。今日算我没功夫与你们纠缠。”


    他抓过虚噬者,消失在甬道。


    李闻昱半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烈咳嗽而不断抖动。唯有一双眼直勾勾的、如火炬般的盯着这位“堂妹”。


    她是李砚卿的侄女。


    他突然好恨啊。


    凭什么李砚卿那种披着人皮的伥鬼就能无条件的得到她的尊重,得到门生的爱戴。


    凭什么独他生来便像那蛆虫般在阴暗的地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要付出代价。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要再摇尾乞怜,不要再患得患失地去确认她的话中是否藏有半分虚假。


    他要她只属于他。


    只有他成了她不可替代的唯一,她才会永远履行她的诺言。


    李闻昱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他看见她因担忧而急匆匆向自己奔来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很好,就是现在。


    他不再强撑,任由沉重的身体向她倒下。


    “瑶、瑶儿……”,喉咙里挤出几丝气若游丝、破碎不堪的声音,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风里。


    他精准地捕捉到她听到这声呼唤时,脚步那一瞬间的迟滞,眼中掠过一丝怔忪,甚至能想象落入她的怀抱时,她略带慌乱却强作镇定的表情。


    就是这丝怔忪,让他心满意足地阖上疲惫不堪的双眸。


    利用这张脸,利用她的心软,利用她那份该死的同理心……他早已洞悉如何轻易拿捏这个姑娘。


    但是,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要的,是他的全部。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


    在彻底坠入黑暗深渊前,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


    “喂,不会又要死了吧?”李乐瑶小心翼翼地将失去意识的李闻昱扶坐到地上。


    她伸出手指,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轻轻探到他的鼻下。


    温热的、平稳的气息拂过指尖,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还好,应当只是生命力损耗过度虚脱了。


    灵息师的生命力,好像是能自己慢慢恢复吧?


    她正准备收回手,指尖却不经意间蹭到了他柔软而微凉的唇。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探出一截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李乐瑶的指腹。


    那细腻湿润的触感,混合着他微弱却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地窜过她的手指,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


    李乐瑶心头一跳,飞快地蜷缩回手指。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在空中甩了好一会。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八百年前就死了。”话虽这么说,李乐瑶还是抱住他的小腿,将他扛到肩上,自顾咕哝,“真是瓷娃娃,磕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