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灰鹞?”铁壁迟疑道。
他幼时无事翻阅家中藏书,厚重发黄的古籍中便有一页画出了这个符文,那时只觉有趣才多看了两眼。
铁壁问询地看向玉衡。这四人中,除了他,便只有玉衡可能知道灰鹞。
“是。”玉衡点头。
他只扫了符文一眼便肯定,并没有仔细观察。
“你见过?”铁壁忍不住问。
玉衡侧眸看向一边,不再开口。
“你做甚总问人家?倒是和我们说说。”苏影走到铁壁身前,隔开玉衡。
“在守玄司成立之初,有一派认为或许能利用虫魅的力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力。并不是利用它们做出甬道那种简单的工具,而是在虫魅吸食普通人的生命力后,将这部分生命力据为己有。”
“简而言之,就是天赋者有可能通过虫魅吸食普通人的生命力。”
“他们认为,既然在影界侵入后,道法没有驱走它们,而是诞生了天赋者。这便意味着,是万物之道将普通人淘汰,给予天赋者机缘。”
“最终产生这种思想的天赋者叛逃,守玄司称他们为‘灰鹞’。好在,在当初守玄司首领的带领下,叛逃的灰鹞尚未有机会对他们的思想付诸行动,便被悉数绞灭。”
铁壁在苏影面前总是得了机会便开屏,他洋洋自得:“我只看了一眼,这些便全……”
他的话被一声刺耳的陶碎声打断。
苏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释放玄力感知周围,最后目光定在土墙边一个空置的破旧木柜上。
“虚噬者。”她比了一个口型,继而又摇头。
那边的气息很奇怪,有虚噬者的味道,却更像是人。
李乐瑶轻脚走到木柜的左边,铁壁则在另一边掩护。
她与铁壁对上目光后,大臂发力,竖劈开木柜,一柄大斧头迎面向她砸下。
铁壁上盾,斧头被弹飞。
“又是你们。”老汉举着骤然变轻的斧头柄,满脸惊恐。
在木柜后面是一个更隐秘的地窖,与土房相较,这里便有了生活气息。
老妪被绑在一块木板上,中间铺了层薄草,算作床。她没有上回见到的疯癫,而是一动不动地躺着,脸颊青灰凹陷,即将油尽灯枯。
“你们倒底是啥人?”他跑回去捡起斧头,警惕的对着他们。
“不是人,是神。”李乐瑶收起刀,用玄力做垫托着自己向老汉飘去,信口胡诌,“你孝感动天,特派我们来点化你。”
她靠近,也不顾他握着斧头,面具中仅露出的一双眼放空,似乎真有几分神性。
“神仙……”老汉似乎真的被唬住了,大步后退,将他娘护在身后,“俺不管你是什么人,阎王也不行,不许带走俺娘。”
所有的人都愿意将救赎与惩戒归咎于神仙,他们不愿相信事在人为。
与其费力解释,不如装神弄鬼直接。
“前番乃吾化身凡间,偶见汝母为厉鬼所侵。奈何汝伤吾座下仙徒,故吾拂袖而去。”李乐瑶只用一根手指指向玉衡,指完便有些后悔。
玉衡果然不配合。
没关系。
她操控实体化玄力托起老汉手上的斧头。老汉看不见玄力,只见面前上次那个怪力姑娘这次只动了动手指,斧头便不翼而飞。
“神悲悯众生,把你的苦难告诉我们。”
老汉浑浊的眼睛盯着悬浮在半空的斧头,半晌,目光扫过她身后那几个沉默的“仙徒”,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
长久以来积累的恐惧、绝望以及对那丝虚无缥缈希望的渴望,终于压垮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丢下空荡荡的斧柄,重重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上,额头抵着泥土,发出沉闷的呜咽:“俺叫王大牛,求神仙娘娘做主,俺娘她是叫恶人害了!”
铁壁扯了扯苏影的袖角,脱臼的下巴很好的诠释了他的惊愕:这也行?
“上个年头,俺娘病倒了。那病来得邪乎,好好的一个人,几天功夫就起不来炕,浑身疼得直打滚,眼窝子也凹下去了,看着吓人。”
“俺掏空家底,请来郎中,几服药吃下去,屁用没有!眼瞅着俺娘就要、就要不行了……”王大牛的声音中夹杂着蚀骨的恨意。
“就在俺都打算给俺娘准备后事了,村里来了个游方的道长。”王大牛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含糊的光,似感激又似怨毒。
“那道长和你们一样遮着脸,穿着青布袍子,手里还拿着个拂尘。他说能治俺娘的病,还不要钱,只要俺心诚,供奉他给的道符。”
“俺王大牛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不信神也不信鬼,儿子给人挖煤累死了,老婆病死了,就连心疼俺到老的娘也要死了。”
“俺那时就想,老天爷要是有眼,活该要那些坐在官衙里、吃得脑满肠肥的畜牲去死!俺凭啥信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道士?”王大牛咬着牙,声音里是刻骨的悲凉。
“可……可俺娘那时候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俺看着心疼啊!那郎中老爷也摇着头走了,说没救了。俺……俺是实在没法子了!”他声音哽咽。
“那道长就看着俺笑。他说,命是你娘的,信不信由你。符搁这儿,供起来,心诚则灵。”
“后来,他给俺家送白面,送汤药,俺娘清醒了,俺的日子也算是好了一阵。俺和老娘把那符供在床头,自己舍不得吃的白面都供上去。”王大牛难得露出柔软的表情。
但只一会,他的手便开始发抖,表情也变得狰狞:“但那符、那符像是有眼睛,夜里睡觉就盯着俺,盯得俺整夜整夜的不敢睡。”
“有一天晚上,俺娘夜里喊疼,俺一睁眼……老天爷啊!那符自己卷起来,冒着黑烟,钻到俺娘的鼻子里去了。”
地窖里一片死寂,只有王大牛粗重的喘息声。李乐瑶、苏影、铁壁都屏住了呼吸,连玉衡的目光也似乎更沉了几分。
“俺娘……俺娘当时就醒,眼睛瞪得溜圆、力气大得吓人,一把就把俺推得撞在墙上!然后她就疯了,见啥咬啥,隔壁狗娃子来送点吃的,差点被她扑倒咬断脖子!要不是俺拼死拉住,俺娘就杀人了!”
王大牛涕泪横流:“村里人都说俺娘是厉鬼上身,要烧死她。官府的人来了,说是什么会传人的恶疾,逼着俺逼着俺把俺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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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咯。”
“俺舍不得啊!俺娘拉扯俺长大不容易,她糊涂了也是俺娘!俺跪着求他们,头都磕破了,他们才答应宽限几天,让俺……让俺自己……料理……”
“俺下不去手!真的下不去手!俺把家里能吃的能用的全都给村里人,把俺娘偷偷锁进了这个地窖里,求他们不要告发俺娘,想着说不定就好了。”他绝望地看着木板床上形如枯槁的老妪。
“那晚,道长又来了。俺给他磕头,求他救救俺娘,他说,俺娘阳寿已尽,要把俺娘带走。”
“去他娘的骗子!俺娘原本可以善终的,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是他害的!俺要杀了他!”王大牛的通红的眼中满是怨恨。
“俺拿起锄头砸他,他跟您们一样,真会仙术!强行掳走俺娘,一闪就没影了。再然后,俺就看您把俺娘踩在脚下,见白衣服的仙人和那道人一样都遮着面,好像受伤了,就……伤了他。”
王大牛猛地扑到李乐瑶脚边,咚咚地磕头,额头瞬间见了血:“神仙娘娘!俺不是故意伤您徒弟的!俺娘是叫那个恶道士害的!是那张鬼符!求您显灵,救救俺娘!俺给您当牛做马!俺这条贱命给您都行!求求您了……”
李乐瑶侧身避开,蹲下去紧紧地搀住老汉,不忍说话。
她是个混蛋,老汉原本不信神佛,被骗了几次,因为一丝希冀依旧选择相信她。
而她呢?又骗了他,就为了多赚点功勋,图省事儿。
地窖里回荡着王大牛撕心裂肺的哭求和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
“老伯,地窖墙上那符,怎么来的?”苏影跪坐到王大牛身边,眼眶湿润,柔声问道。
“前两天,俺娘拿刀子戳她心窝,沾血画的。”他双手抱头,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要抵御那恐怖的回忆。
这便对得上了,那道长给的符八成便是孕育“种子”的黑水,而地窖干瘪的黑虫,是顺着老妪的血溜出来的。
扭曲的鸟状符文,会“仙术”的道长,以及“种子”和吞噬生命力的黑水……如此一来,一切便都只向了那部分消失多年的叛逃天赋者——“灰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玉衡身体微不可查的紧绷起来。他眼神锋利的像刀子,声音寒凉的如同冰窖:“那道人,可曾挂着一枚青玉腰牌?牌上刻着一只衔着虫子的鹞鸟。”
“是、是!那要命的东西,俺看一眼一辈子都不会忘。”王大牛黯淡的眼似乎再次燃气了火,“俺没有做任何错事,他为啥害俺娘!”
“……大牛……大牛……”枯木般的老妪似乎忽然恢复了神志,她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挣扎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诶,娘!”王大牛蓦然抬起头,老眼散着欣喜的光,“神仙仙灵,俺娘真的醒了。”
李乐瑶四人阻拦不及,他连奔带爬的跪倒稻草榻前,握住老妪的手,开口便崩溃大哭:“娘,是大牛。你看看儿吧……”
话未说完,那双那凹陷的眼窝猛地睁开,躯体化为白骨,一只手刺穿王大牛的胸膛瞳。
王大牛最后一声“娘”卡在喉咙里,永远喊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