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一过,斜斜春风将金柳河畔剪出一帘鹅黄缕,元宵便至。
江策日日盘算时间,时间一到,他就拽着薛婵出门了。
上京的元宵依旧如去年般热闹,华灯万盏璀璨。
人多,但抵不上江策的灵活劲儿。
两人从空着手从灯街头进,满怀从灯节尾出。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一起笑出声。
灯街尾是明月桥,桥上来来往往的,有许多女子在走百病。
江策伸出手勾住薛婵的手指,笑道:“春风正好,明月当空华如练,我也陪你走百病吧。”
薛婵回勾他的手,一起走上明月桥。
一弯桥从头走到尾,明月正在那柳绦中。
江策笑道:“薛婵,可要长命百岁呀。”
薛婵道:“只要你不气我,我一定长命百岁。”
“我哪里气你了,明明是你气我气得很多。”
他佯装哀叹:“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长命百岁呢。”
“大好的日子,瞎说什么。”薛婵裙摆微动,踩了他一脚。
江策:“玩笑话呢。”
薛婵:“玩笑话也不许说。”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再说我打你。”
两人一边沿着金柳河往观音湖走,江策和她肩并肩,调笑道:“要打回去打呗。”
“......”
薛婵没搭理他。
从明月桥到观音湖并不算太远,可是两人走了很久。
观艺、游灯、挑物......等到观音湖,早就过了三鼓响了。
薛婵看着已经收演的台子,转头就对江策说:“都怪你,磨磨蹭蹭的。现在好了,买了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的东西,还错过了傩戏。”
江策两手提得满满的,抽不出空的手来戳她。
“还说我呢,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跟人投壶,拿不着彩头不罢休,生生投了半个多时辰。”
“那也不知道是谁,这也要买那也要买,走了半天连巷子都没出。”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就又吵了起来。
江策气势嚣张,薛婵嘴巴利索,谁也没占下风。
一个叉腰,一个抱臂,站在湖畔胶着。
“薛婵,跟我道歉。”
“我不道,我为什么要道?又不是我的错。”
“那你的意思就都是我的错咯?”
“不然呢?”
江策气得要死,把她从湖畔往里出赶,待远离的湖岸直接用脑袋把她拱出去几步。
薛婵正要开口骂他,听见身后有人在笑。
两人齐齐循声看去,不远处站着沈柘牵着个年轻女子。
江策立刻红了脸,有些不大好意思,问他:“你们......都看见了?”
沈柘笑道:“其实从那头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你俩了,可是你们正在说话,说得起劲就没上前打招呼。本来想说跟着你俩一起来,等说完了话就......”
谁知道他们竟然能拌嘴拌那么久。
薛婵目光落在沈柘牵着的姑娘身上,生得一双水杏眼,穿鹅黄衫,着官绿裙。
大概,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看她,她也看她,两人都笑了笑。
江策走到薛婵身侧道:“这位是,你的家眷吧?”
“是,正是。”沈柘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满手东西的江策又问,“两位来着观音湖可是准备看傩戏的?”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江策略微有些不大好意思,露出淡淡羞意,“来得不巧,已经收戏了。大抵,就准备回家去了吧。”
他说着说着,又认真道:“说起来,都还没亲自贺你新婚大喜。改日我给你下帖子,你们夫妻一起到家里来玩儿吧?”
沈柘想了想,笑道:“灯已阑珊,不如就请两位到寒舍喝杯茶吧?”
江策低头与薛婵对视一眼,她轻轻点头:“既然沈大人盛情,我们就叨扰了。”
薛婵和沈柘的妻子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两人对坐,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薛婵先行打破沉默:“我姓薛,单字婵,婵娟的婵。不知娘子怎么称呼?”
“我姓裴,名唤静兰,安静的静,兰花的兰。”她似乎是很不好意思,连声音都很轻很柔,却也还是回答了。
问完名,马车内又安静下来。
裴静兰垂头端坐,薛婵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就又立刻有些紧张。
见她这样,薛婵一时没有再开口和她说话了。
薛婵不说话,裴静兰就又放松了些。
马车摇摇晃晃,约莫过了两刻钟停下。
薛婵主动掀帘,江策扶着她下车,沈柘才下马到那车前扶裴静兰。
“寒舍简陋,望两位不吝踏足”
江策挑眉道:“若我在意这些,就不会交你这个朋友了。”
沈柘笑了笑,引着他们进门。
宅子并不大,人也很少,只是到处都打理的很用心,院子西南角栽着棵树。
沈柘伸手以请江策和薛婵坐下。
他们这座小宅子没有仆人,故而招待客人都是夫妻俩亲历亲为。
沈柘出去沏茶来,裴静兰则是将买回来的糕饼入盏一并端来。
两人忙忙碌碌,显得坐着的两人有些不大自在,纷纷起身帮忙。
沈柘忙伸手拦,笑道:“哪有让客人来打手的?”
江策也懒得和他扯,径直取茶,煮茶,倒茶。
裴静兰将茶盏端给薛婵:“娘子请。”
薛婵接过向她道了声谢,低头饮茶。
茶入口,鲜灵回甘。茶盏里沉浮乳白小花,薛婵不禁赞道:“这花茶真好。”
坐在她身边的裴静兰轻声细语道:“这是我们家乡的窨花茶,并不金贵,万望莫嫌弃。”
薛婵笑了笑,向她道:“这茶我觉得很好,不知裴娘子可愿舍赠?”
裴静兰有些惊讶,愣了一会儿又谦道:“这有什么,我这就去取些来赠与二位。”
薛婵本想拦她,让她不必过于着急,可是裴静兰走得特别快。
沈柘不在,裴静兰也取茶去了,小厅里就剩江策和她仍旧坐在。
两人相视,各自笑了起来。
薛婵干脆起身出厅,瞧见那墙角的白梅开得正好,便站在梅底下看花。
她正细细看花,裙角被扯动。
“嗯?”
薛婵低头看,脚边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狗,正望着她笑。
她眨眨眼,慢慢蹲下身试着去摸。
那小狗清秀可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吐出舌来笑。
她一伸手,它就亲昵地凑近了,奶声奶气嘤嘤叫。
“耶?他们居然还养了只狗呢。”
江策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和薛婵蹲在一处去揉小狗的脸。
那小狗很亲人,却又很礼貌。他们不伸手,就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笑。
沈柘才从厨房出来,还没把襻帛解完就瞧见两人齐齐蹲在梅树底下。
“呀,两位怎么在这儿呀?快进去吧。”
薛婵干脆抱起那只小狗,又和江策一起坐回去。
不多时,裴静兰也取了送给薛婵的茶回来,见她正逗得认真,便轻声道。
“它叫金虎。”
裴静兰对上她的目光,顿时有些害羞。
薛婵见她垂在一侧的手悄悄搅着佩带:“很亲人呢,我们家也养了很多小家伙。”
裴静兰顿下身取出肉脯分了一部分给她,问道:“也是狗吗?”
薛婵摸摸金虎毛茸茸的脑袋,它就躺下来翻出肚子。
“不,有很多。马、鱼、猫、兔子、鹦鹉,甚至还有一架蔷薇,两棵芭蕉。”
裴静兰:“真好,你们家一定很热闹,就算自己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孤独。”
“娘子和沈大人才新婚,看沈大人也很顾念家的样子。”
“他是经常回来陪我啦,可他事情也很多,来来回回跑也很辛苦。”
“我俩亲眷基本上都亡故了,在上京举目无亲,我的朋友也都不在这儿。他在的时候会陪我,和我去游春,去玩儿,不在的时候我就自己在家里读书写字,做做针线。”
裴静兰低着头,声音又轻又飘忽。
她说,薛婵就听她说。
“真是不好意思,让薛娘子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薛婵笑道:“没事,你夫君与我家那个是朋友。既然收了你的茶,改日我下帖子,你们夫妻也来玩儿吧。”
“好”
薛婵两人只坐了一会儿,就向他们辞别回家。
临走时她还抱着金虎,似乎是恋恋不舍得样子。
江策在马车上问她:“怎么,你想养狗?”
薛婵静静看着他,想了想,别过头。
“没有。”
元宵过后下了两场雨,许是春雨金贵,待日渐暖和起来,连带着那一架枯瘦的蔷薇都抽出许多柔嫩新藤。
二月中的时候薛婵办了场雅集,将沈柘夫妻二人都请到家里来。
她就和裴静兰看喜团年年它们,沈柘就和江策在院子里看小院景致。
那时沈柘瞧着墙外那架才抽藤却涨势喜人的蔷薇,笑道:“你们这蔷薇长得真好,等到过两月开花,想来整面墙都能开满。”
“什么叫做长得好,是我养的好,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长这么好的。”
薛婵在屋子里只听他的声音,都能想到江策一定是抱臂,抬着下巴,一脸傲然的样子。
“正好,我们才搬了家,也缺些花花草草的。不知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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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否割爱,赠两截藤与在下,也好装点春意?”
江策直接就应下了。
二月末旬,正好江策休沐。彼时天气和暖,薛婵就和他一起在墙下侍弄那一架蔷薇。
他先是剪了两根藤蔓出来,准备等长出芽来再着人送给沈柘。
前年春天才才种下的两条藤还需要用木架子固定,如今却已经生得粗壮很多,枝条几乎攀满了大半的墙。
江策在下头松土解架子,薛婵则用花剪去修剪枝条。既调整走势,也好抽出更多的枝叶来。
其实这事可以让匠人来做,但是小院里的花草生物大多都是江策一手栽,一手养的。
他做习惯了,便丢不开手。
两人忙活了了一早上才都弄完。
江策才把那两截藤包好,外头有人传话。
“二郎,侯爷请您望前院一趟。”
他迅速弄好,洗完手和薛婵道:“我去去就来,待会儿和你一起吃午饭。”
薛婵在那插花,点点头应声:“好”
只是江策一去,却一直没有回来,只让人传了话让她自己先吃饭。
薛婵吃了午饭就开始犯困,刚往榻上倒下去,还没睡熟,云生就进来了。
“姑娘”
薛婵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问她:“怎么了?”
云生道:“郑娘子中午的时候发动了,如今正在生呢。”
薛婵立刻穿鞋穿衣往郑檀的院子里赶,只是郑檀生得快,等她到的时候孩子都已经被包进了襁褓里。
她先是进屋照看了一会儿郑檀。
郑檀道:“这里气重,你先去看看孩子吧,等她们都收拾净了你再来。”
薛婵见她虽疲惫,可精神头却好也就大大安心了。
齐老太太和江遥在东屋里头抱孩子,薛婵一起陪坐了一会儿。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又出门去看郑檀。
只是到门口,侍女和她说:“娘子累了,如今才睡下......”
薛婵也就点头,让她们好好照顾。
她一会儿看看郑檀,一会儿看看孩子,又让人把做得小衣裳送来。
薛婵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事事,却又很忙碌的样子。
将近傍晚,江籍回来了。
薛婵略算了算,想着江策大概也回来了,就离开了。
她是在山廊上碰见看完孩子的江策,见着他,步子轻快了一些。
两人沿着廊庑回去,只是刚上石阶,外头降下春雷,雨淅淅沥沥落下来。
春雨骤降,他们就在长廊里头一边等人送伞,一边看雨水打在翠绿上头。
薛婵静静听雨,看那数杆修竹被洗净溢绿。
“我想......有件事情需要和你说。”
“嗯?”
薛婵抬眼,江策抿着唇,长眉愁皱。
“陛下,给明义伯府赐婚了。”
她看着江策,思绪轻转。倘若是萧怀亭,那江策不会如此严肃和她提及。
那就是......萧阳君了。
雨声淅淅沥沥,在廊中浮起浅绿的水雾,潮湿沉重的气息裹挟着两人。
薛婵吸了口气,觉得水汽一下子都灌进身体里,呛了一下。
“萧三姑娘,赐的是哪家?”
江策盯着被雨水打得飒飒响的竹子,片刻后才开口。
“才接任靖安节度使一职的桓家大郎--桓澈。”
“桓家?”
“嗯,桓家。”
“可是北疆那样远......”
江策垂下眼,抬起手摸了摸薛婵微冷的面颊。
“你若是担心.......”江策说了一半又收回,改了口,“那桓家大郎还有大半年孝期,估摸着成婚也还有段时日。你若是想,就抽空去看看她吧。”
他这样说,薛婵也大概能知道些什么,同时也确定了这一直赐婚是无可更改之事了。
她握上江策的手腕,顺着腕心滑下去,牵起他的手。
“雨大了,咱们回去吧。”
“好”
两人就在连天雨幕里越走越远。
外头下着雨,他们在榻上相眠。
可是江策睡不着,有些不安。皇帝近来频频召江世羽入宫,也常观禁军演练。
明义伯府,大抵是既高兴,又不高兴的。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放晴了。
送江策上朝之后,薛婵将拜帖交给初桃,让她送到明义伯府。
初桃才走,她又想起程怀珠,不知道她如果知晓这件事又该怎么伤心。
她想了想,准备让人准备明日去趟程家。
还没叫人,云生就匆匆进来。她快步走到薛婵身侧,压低声音急促开口。
“怀珠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