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且团圆 > 86.明月郎
    薛婵轻轻“嗯”了一声,由着扶她下了船。


    湖畔三人接过江策从将小舟另一头的莲花,遥遥而去。


    薛婵回去之后,与云生她们抱回来的荷花都修剪插瓶,分了好几份,着人送出去。


    程怀珠也不知道去哪玩了,迟迟未归。


    用了晚食,薛婵坐在书案前,铺纸调色。


    她想了片刻,等到提笔之时行云流水。


    云生等人安安静静的,先是多点了几盏灯将画案照得明亮,她们轻手轻脚各自忙碌着。


    待到书灯将燃尽,薛婵才绘完最后一笔。


    云生道:“已经很晚了,姑娘洗浴之后快些睡吧。”


    她去浴洗的时候,程怀珠回来了。本想和薛婵分享今日的趣事,却在等待的时看见了案上的那幅画。


    青山秋水、白鹭荷花,角落处题了画名:《渌池风荷》


    程怀珠坐在桌前看那画,看明白了些什么。


    薛婵理着头发出来:“看什么呢?”


    程怀珠凑了上来,笑嘻嘻问她:“你现在是觉得他很好咯?”


    “迄今为止,他和我想要的实在是相去甚远。”


    薛婵却摇摇头,坐在镜台前,卸下的钗环放在上面。她轻轻抚过那支玉钗,微微笑起来:“我想,我还是有点喜欢的。”


    程怀珠歪着头;“哦?只有一点点吗?上次也只有一点点。”


    薛婵笑道:“那大概,比上次再多那么一点吧。”


    云生催促着她们早些睡,两人便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便放下钗躺下去。


    薛婵闭上眼,好像又回到了那只小船之上。船外暮色苍茫,一水清净。


    他的一点点凑近,香气萦绕在两人身上。


    狭闭的空间容易让人产生暧昧,频繁的谈话总是造成亲密无间的错觉。


    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他的眼睛很漂亮,唇似桃瓣,柔软可亲。


    她色令智昏,被勾引而去。


    一梦起,一梦终。


    秋猎于九月初结束。


    薛婵因着婚期将近需要备嫁,回京之后再也未曾见过江策。


    只是听说查封了好几座佛寺,上京的好几处宅院也都封了,听说江策奉旨去捉拿叛逃余孽。


    她的嫁衣与嫁妆早已备成,每日在府中不过是看看已经清点过的单目,再在已经绣好了的盖头上扎上两针。


    在此期间,她见了一个人。


    “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家里正在布置,你要成亲了。”


    颂清与薛婵相坐饮茶,她如此问她。


    薛婵道:“嗯,下月十七。”


    “还有一个月。”颂清略算了算,又问她,“是上次和你一起的人吗?”


    薛婵笑着点了点头:“嗯,是他。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


    她将茶注入,颂清轻呷了一口:“挺好的。”


    薛婵又问她:“我听他说,你一直被他们保护起来了,因涉案,所以一直也不得见。如今事了,你有何打算?”


    颂清笑了笑,比之初见要和缓的多。


    “我自幼就修道,莲花观本是我父母兄姊为我清修所建。几年前,忽地来了一群人,杀了我的父母,霸占道观。我已经没有家了,大抵还是继续做女冠修道吧。”


    薛婵有些想不明白:“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要继续修道?”


    颂清却道:“出了这样的事,是他们的错,是世道的错,又不是道门的错,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继续修道呢?”


    她这样说,薛婵也觉得颇有道理。


    毕竟若是不是这些人,颂清还有父母,有家人,仍旧在芳庐山的莲花观中静心修道。


    两人就坐在枫树底下,一边烹茶饮茶,过了很平淡的一天。


    薛婵送走了颂清。


    因母亲的灵牌供奉在积香寺,她便顺道和薛承淮前往佛寺清修。


    他们在积香寺住了两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或“偶遇”或前来见薛承淮的人。


    这一日早,他和薛婵为程铮供牌上香,就又被抓走了。


    薛婵便回了禅院吃午食,饭毕后睡了个午觉。她起来时,已经日过塔楼。


    云生轻手轻脚进来同薛婵道:“有人要见姑娘,因着午睡,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何人?”薛婵对此有些意外。


    云生道:“那侍女说是郁娘子所遣。”


    郁娘子?


    薛婵起身,云生替她换衣整理仪容后立刻出了门。


    那稍显年长的侍女见薛婵出来向她一礼,笑道:“姑娘可有闲暇?”


    薛婵摇摇头:“我并无事可忙,不知郁娘子遣姐姐来有什么急事?”


    “并非急事,只是娘子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指点姑娘琴技了。加上秋来景好,积香寺后山的红枫都开遍了,我家娘子特遣我来问姑娘是否愿意一起赏枫?”侍女如此答道。


    薛婵道:“我亦有此意。”


    侍女引着她往后山去,见到了在廊桥后,山道凉亭坐着的郁娘子,桌上摆着琴。


    “许久不见你了,不知未曾相见的这段时日里,你有勤加练习吗?”


    薛婵迥然,轻轻低头。


    没有。


    郁娘子也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弹一曲,我听听。”


    骑虎难下,薛婵只能硬着头皮弹,直到弹完最后一个音,她收回手,静静坐在那等待批评。


    郁娘子微微张唇,说了一句听起来还蛮有安慰的话。


    “比之上一次,至少还是有进益的。”


    薛婵只能尴尬一笑。


    郁娘子道:“陪我走走吧。”


    两人一起往山林石阶上走,一边走一边赏枫闲谈。


    薛婵:“端午后病了一场,后来因着婚事繁琐,也没有来积香寺同您学琴。”


    郁娘子见她面色尚好,连声音听着都溢着笑意,心下松泛了一些。


    “无妨,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之事。更何况,近半年我也少在这寺中了。”


    薛婵:“是因为婚事?”


    “是啊”郁娘子好像总是那般温柔,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婚嫁本是人生大事,我这个做母亲的,纵使再不想理会世事,也还是要回去替孩子操持筹备的。”


    “更何况......”


    郁娘子看着薛婵,温温柔柔笑起来:“二郎很是重视,我亏欠他许多,并不能弥补什么。他难得有所求,我自然是要应得。”


    旨意刚下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积香寺,请她回去。


    薛婵听得有些疑惑:“可是,您又为什么这时候来找我呢?”


    郁娘子慢下步子,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红叶。


    “二郎是我的孩子,作为母亲,他有喜欢的人想要和她成亲,我也很高兴愿意满足。你们是由一旨赐婚被迫绑定在了一起,他的心意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知道。”


    她转过脸来看着薛婵,面上的笑意敛了几分,多了的是郑重严肃。


    “可是抛却母亲这个身份,我则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接受他?”


    薛婵对此很是意外,她完全没有想到郁娘子竟然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心意才特意来找她的。


    既疑惑,又有些动容,于是她的回答认真而真挚。


    “我喜欢他,所以愿意和他成亲。”


    “那就好”郁娘子像是浅浅松了口气,笑着继续往拾阶而上。


    薛婵走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她。


    “您问我这样一个问题,是因为您和大将军......”


    她没问完,郁娘子却直接道:“是啊”


    郁娘子问薛婵:“你入京,想来听过不少关于二郎父亲的事吧?”


    “是”薛婵点点头。


    郁娘子又继续道:“你瞧着二郎张扬、自傲,可是他父亲比他更加张扬自傲,他整个人热烈得就像一团火一样。而我,胆怯而温吞。”


    “其实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皇后娘娘会为我和他赐婚。”


    两人走完了数十级台阶,走上了一片开阔的平地,站在平地往下看,是一片燃烧的红枫与高高的佛塔。


    “我刚嫁过去的时候,到处都是陌生的,我很害怕。对于这样一个陌生的人,总是多有排斥。他越近,我就越退。也许是我的态度让他极其挫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总是在闹。我害怕,他恼怒,总之就是无法和和气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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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日子。”


    他一进,她就退。偏偏这样愈发激得那般狂傲少年羞恼,费劲手段,都要让她在自己身边,被迫接受,被迫习惯。


    他总是会问她,他哪里不好?到底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为什么?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强迫她喜欢?


    郁娘子忆起往事,忍不住皱眉,眼中尽是怅然忧愁。


    薛婵也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


    “闹得最凶的时候,我甚至有了勇气想和离,可是他不同意。婚后一年地某一天,恰巧姨娘随父亲上任,特意前往凉州探望我。我见着亲人忍不住,向他们哭,我说我想和离。”


    郁娘子哽咽了起来,咬着牙说不出话,身子微微发抖。她深深吸气缓了缓,眼中泛起泪光。


    再开口时,声音虽然平静,却在轻颤。


    “可是我父亲知道后打了我一耳光。他说,都已经是旁人所求都求不来的。为何我如此任性?如此不满足?如此不知好歹?”


    风入山间,卷落满山纷飞红叶。落在两人眼前,薛婵几乎都看不清她了。


    只瞧见她仰起脸,站在那里。


    传来的声音已有隐忍哭腔,可是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可是、可是......明明从来没有一个人,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想不想要?”


    薛婵或许不大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可是能明白她,明白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对这世间的不甘与委屈。


    甚至,这份不甘委屈并无人在意,也无人愿意倾听。于是,便藏在心中,藏了数十年。


    “所以,就因此接受了?”


    郁娘子忽地笑了一声,看着薛婵摇摇头,轻声开口。


    “因为我怀孕了”


    她叹了口气,平静了许多:“很神奇,因着这个完全没有准备的孩子,我和他反倒是一下子就平和了。”


    平和到她以为随着世间的推移,日子就会好起来。平和到他以为,可以一辈子那样过下去,可以等到两人相互喜欢的那一天。


    只是,奈何奈何。


    世事总是难料,容不得犹豫等待。故而总是在被迫得到,又被迫失去。


    薛婵抿唇,问她:“如今,您怨他、恨他、喜欢他?”


    郁娘子摇摇头,有些迷惘:“我也不知道。若说喜欢,他若还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可若说不喜欢,很多时候我也挺想他的。”


    薛婵垂眼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年纪实在是太轻了,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少,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安慰。


    可是郁娘子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你不必为无法安慰我而失落,其实你俩这样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她看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引着薛婵往下走。


    “倒是劳烦你,听我说这些。”


    薛婵看着她认真道:“喜欢一个人不是过错,不喜欢,更加不是。”


    郁娘子愣一下,旋即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石阶往回走。


    薛婵问她:“月郎这个乳名,是您所取的吗?”


    郁娘子道:“二郎是在船上出生的。那时他父亲同我在白鹭汀游船,可是突然间下了场大雨,湖上风雨大作,二郎就那样出生了。他生下来的时候,风停雨歇,江面平静,甚至有一轮圆月至山间升起,映得满江月色。所以他父亲抱着他,我们一起取了月郎这个小名。”


    薛婵若有所思的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郁娘子轻轻一笑,让人拿了一个小匣子来:“这是二郎出京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薛婵接过:“多谢您给我带过来。”


    她送她到了山门处。


    “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婚礼的事宜,你也回去吧。”


    “路上小心”


    两人分别,郁娘子与她辞行而去。


    薛婵突开口叫住她:“郁娘子”


    她停步转身,微微疑惑。


    薛婵笑起来,坚定道:“其实二公子,很像您的。”


    郁娘子怔了瞬,才又笑意淡淡,声音轻轻。


    “是吗?看来是我并不够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