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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番十七(“快回京城了。”...)

    张皇后第一层意思是太子给大臣私下里开方便之门,第二层意思是因太子开了方便之门,只怕会引起官员徇私。张皇后想要挑拨的,景元帝压根就不担心。


    裴观虽没在上任皇帝那里当过一天官,但他依旧是殿试亲点的探花郎。若是没有景元帝的开恩提携,他这辈子仕途绝不会顺当。


    若没有景元帝,裴观十数年苦读的心血,和一朝金榜提名时的荣耀,全付诸东流。他平日里当官就小心,哪敢在这时生出别的心思。


    知道裴观专程走门路,就为了去拍一拍岳父的马屁。


    景元帝笑问严墉:“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了林大有的?”


    连太子都牢牢记得林大有,林大有曾为他选过马,那会儿太子还不是太子,甚至都还不是穆王世子。


    太子学骑马时,林大有还是崇州王府中一名年轻马伕,二十不到的年纪,替太子鞍前马后。不说如今的几位皇子,就是皇子们年长的儿子,也是林大有选的第一匹马。


    在这上头,林大有兢兢业业,从未出过错。


    想到裴观这样的……旧臣子,数次折腰求娶林大有的女儿,景元帝心中难免有种微妙的痛快。


    旁的奏议虽也有用,但在景元帝心中最痛快的是宋述礼的死。


    他一死,再也无人敢借修史书之名来以古讽今,在书上说些什么汉武帝因好战,拖累民生的话。


    严墉自然知道景元帝最满意这一点,只这是不能言说的君王心中隐秘,是以他从不谈起,哪怕偶尔夸奖裴观,说的也是六部和翰林院中的事。


    “实在不知,倒是听说也有臣僚们问过,裴大人不肯开口。”


    景元帝算得上是个对臣子家事较为关切的皇帝,哪个大臣怕老婆,哪个大臣爱好些什么,他都知道一些,特别是崇州跟来的旧人们,心里自有一平帐。


    打听不出裴观究竟如何得罪了妻子和岳父,心里有些痒痒:“你都不知道。”


    “可惜这裴子慕是个锯嘴葫芦,要是大有在,那还不一句就打听出来了。”林大有心里不藏事儿,好坏都在那张脸上。


    景元帝倒有些想他了,这人学养是低了些,可能办事儿,又是直肠子,景元帝军旅多年,最爱与这种人打交道。


    裴观在辽阳这十日,白日与巡检们去马场,巡检们一路走来也疲乏得很,工作半日,歇息半日。


    本地官员轮番坐陪,驿站中人来人往,每岁都是这时节最热闹。


    裴观工作半日,余下半日就是陪着女儿和阿宝。


    小宝先是叫他京城来的爹,第二日就只叫他爹,但她说要跟爹睡,只是哄哄人的,并不认真。


    到了夜里就要把裴观赶出去:“我跟娘睡。”


    小宝还是想把他赶出去:“我只跟娘睡。”她跟阿公睡过,阿公臭得很,她的被子枕头都香香的,不给别人睡。


    裴观没了办法,儿子还可从小就讲道理、论诗书、说家训。


    女孩儿他实在冷不下脸来,何况他本就深觉亏欠了女儿的,让她跟她着她娘在土城里长大,只要看看四周,裴观就眼眶发酸。


    在女儿面前,颇有些低声下气。


    阿宝看了裴观一眼,眼看他就要抱着枕头换屋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许欺负你爹!不然不给你小马!”


    “别骂她,她还小,她不懂。”


    “她懂的多着呢!可别觉着她不懂就纵容她。”


    这小东西鬼精鬼精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阿宝自觉自己从来光明磊落,没有这种鬼脑筋。再看裴观也绝不是会背地里使坏的人,怎么这小东西这么精怪。


    小宝被娘亲管教过,不情不愿接受了“爹”跟她们一起睡,但她赤着脚站在火炕上,对她爹发号施令:“你要洗澡洗脚。”


    “那是当然。”


    小宝坐在床沿,两条藕节似的腿一晃一晃,看着爹洗澡出来还仔细洗了脸,用青盐刷过牙,又用花露漱口。


    比娘都还精细,小宝圆溜溜的眼睛看个不住,裴观走到她面前:“怎么样?”


    小宝点点头,拍拍床:“好罢。”


    她头一回跟爹娘一起睡,睡在中间怎么也不老实,把两条短腿往她爹身上一压,冲她爹咧咧嘴。


    景元帝细看土城风貌,房舍屋子都矮,城中主道上商铺小贩货郎却不少,食店药店,还有当地马户农人的装束,皆画在这幅长卷上。


    阿宝从内室出来,她擦着头发道:“不冷,要不是你来,我们早都不烧火墙了。”


    征备草料,刷洗马匹,打井煮食料,人口越多,镇子便越繁荣。


    阿宝恐怕被人瞧见,抱起女儿回到屋中去。


    景元帝看裴观在众人中一言不出,特意问道:“裴卿可有什么要奏的?”


    裴观就笑了:“是不是冷?”


    他们离开马镇的时候,镇外正在挖护城河。


    他心神猛然一震!脑中灵**现!


    巡检队伍回到京城,先进宫禀报此次三年稽比的结果:“辽阳行太仆寺上苑马九千匹,中苑马八千匹,下苑马六千匹。”


    景元帝虽已经从奏折中知道了马镇的规模,但看到长卷依旧吃惊,不过数年,竟有此规模。


    落笔在土城城门写上“永宁”二字。


    是他匆匆在长卷上画就的,就是辽阳城外马镇土城的模样,土城三里八十步,高一丈七尺,东西两面各设一门。


    本次稽比不出意外,就是辽阳行太仆寺胜出了。


    景元帝将长卷传下去,让那几个一道去辽阳的巡检史看过。


    裴观举着杯盏,坐在亭中听人对谈,远远瞧见个褐色衣衫的仆从,似是误闯了宴会,急急退下去。


    阿宝躺到女儿身边,吹熄灯火,她听见裴观这声音就知道他又难受了,隔着女儿伸出手去:“等事了了,日子长得很。”


    “什么快了?”小宝插口,用脚丫子轻踢她爹,“什么快了?”


    打仗时的逃户,和被外族掠走的民众,见到此地高起土城,也有迁逃回来的。


    高学士宴请裴观,裴观也欣然赴约,他不在京城这些日子,不知京中有什么事发生。


    从此那地方便不再是土城马镇,御赐永宁城。


    裴观献上一幅画。


    裴观来时春风满面,走时又暮气沉沉,同僚们都不敢同他搭话。其中一位悄声道:“你们看裴大人那白发,根子都生了黑的。”


    “你不是去玩……”


    裴观替岳父讨了这么个大封赏,回去路上便有人恭贺他:“这下裴大人的妻子总肯回来了罢?”


    他终于明白只要他自己不下场乱动,他的弟弟们其实一个也动不了他。而太子越是安然,齐王就越是焦急。


    这个人,裴观很熟悉,是他在江南为官,治理水灾时的官衙小吏,为人勤勉,办事机灵。


    “你们都看看。”


    他可是个连老师都上奏折**的狠人!


    小宝问:“京城什么样?”


    头天夜里小宝兴奋得很,叽叽喳喳睡不着觉,之后几日她每天都玩得很累,爹娘还没洗漱完,她就倒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朝中已经隐隐有请齐王去封地的声音流传出来。


    因是刚出长差回京,景元帝放他们回去歇上一日。


    裴观长吸口气,沉声道:“快了。”


    人人都道:“只知裴大人文章了得,没想到还此画技,倒似就在眼前一般。”


    逃回来难民若无家可回的,可在当地当马户,也可开荒地种粮食,马镇上用人的地方极多。


    等裴观启程要离开辽阳时,小宝舍不得他了,哭得满脸是眼泪。


    那就是说裴观没有夸大,景元帝又收回画卷,看到土城的城门上方空着,他对严墉道:“去,拿笔来。”


    裴观这一路每到驿站就关门动笔墨,同僚们都猜:“他总不会**他岳父罢?”


    可他怎么在此当仆人?


    太子自打看破迷障,便稳坐钓鱼台。


    全是小宝没见过的,她趴在爹身上:“那我什么时候去玩?”


    “京城比辽阳城大得多,吃的也多,屋子更大。咱们家还有花园,小桥,池子里有鱼,春天这时节,家里的花树上开满了花。”


    他们离京几个月,出发的时候二月,回京城时已经快七月。


    高学士办这宴就是有意听听大伙是如何想这件事的。


    倏地立起,上前两步,紧跟过去。


    “快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