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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小盒中有两瓶头油...)

    裴珠回门, 三房大散喜钱,丫头婆子书僮小厮们个个脸上都喜气盈盈的。立春穿了一身桃红新比甲, 往螺儿福儿屋中去:“今儿七姑娘回门, 厨房里赏下好些菜来,我们院得了好些,给你们姐妹分了一碗水煠肉一碗炙鸭子, 记着你俩爱吃酒糟蚶,也要了些。”


    螺儿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见立春来了, 赶忙站起来给她让座。


    福儿给立春倒茶:“多谢立春姐姐,姐姐快坐,上回姐姐说想条配比甲的白绫裙子, 我挑了个花样, 姐姐看看花色?”


    立春有些吃惊, 螺儿姐妹那是少夫人娘家来的陪嫁丫头, 身份不一样。


    虽比不上戥子和燕草,但她俩也是数得上的,都知道她们姐妹活计好,可螺儿除了做少夫人的衣裳外,就只给结香做裙裳衣裳。


    再有人想托着她们裁衣做鞋,两人也忙不过来,没想到福儿会给她描花样。


    “这怎么好。”说着嘴角翘起来, 坐到门边, 一边晒太阳, 一边拿起花样子看, 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福儿微微笑:“我记着立春姐姐还有件石绿色的新比甲,这裙角上绣桃花桃叶, 两件都能配,要是把腰带拿来,我在衣带上也绣两朵桃花,既不费事,又精巧。”


    立春笑了,妹妹确是比姐姐会来事儿。


    螺儿平日里只跟结香戥子一块,倒是福儿,会跟她们一道说话玩乐。


    福儿拿起点心盒子,揭开一看道:“怎么没橘饼,我记着立春姐姐爱吃这个。”


    立春方才特意给姐妹俩留她们爱吃的菜,螺儿一听没有橘饼,立时就道:“我去屋里瞧瞧还有没有。”


    等姐姐走了,福儿又拿出一条帕子,精工细绣,绣了团龙彩凤。


    立春惊叹:“这是什么?竟做得这样好?”


    福儿笑了:“我正想叫立春姐姐替我瞧瞧呢,忍冬的姐姐要成亲了,她活计差些,央我替她做一条,好送给她姐姐。”


    “立冬呀。”立春笑了,她这些按节气排名的,都陆陆续续到了年纪,立冬在裴三夫人院里,一直是二等丫头。


    打小她们就有交情,立冬成亲,立春也被请去吃酒了。


    “你做得这样好,谁看了不喜欢。”


    “立春姐姐,你们真有二十四个人?怎么没按年纪排行?”福儿好奇问道。


    “哪有二十四个呀,像有些不好听的,就没人叫。院里也不会一气儿添二十四个人,都是四个四个添补上来,按节令起的名字。”


    虽没橘饼,但有芝麻南糖,立春最爱这两样,她吃着南糖听福儿发问。


    “立冬几个是最早的,立冬,小雪,小寒,白露……”


    福儿说:“我听决明说,少夫人没进门前,留云山房里就只有一个丫头,就是白露。”


    福儿却吞吞吐吐道:“其实……那天夜里,我看见白露姐姐了。”


    立春咽了口唾沫,她们都只是听说,白露说被卖就被卖,都猜她是爬床了,少爷盛怒之下,才把她们一家提脚卖了出去。


    “好妹妹,你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立春好奇心起。


    “那天少夫人回娘了,院里就只有我跟我姐姐在……”福儿说着,一脸害怕的样子,“我姐姐不许我说的。”


    立春愈加好奇了:“那这样,你晚上到我屋里来,就说是替我做裙子。”


    不等福儿摇头,立春就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螺儿进门:“可巧房里也没有橘饼,我让婆子现去买来的。”


    房里当然不会有,福儿接过纸包,立春又喝了一杯茶吃了块饼,当着螺儿的面故意道:“夜里你来,要是做得晚,就睡在我那儿。”


    螺儿等立春走了才问:“说什么了?”


    “立春姐姐叫我夜里去给她做裙子。”


    螺儿点点头:“既应承了她,那不如拿回来,我们一起还做得快些。”她心疼妹妹,给姑娘做鞋做袜已经够忙了,还要替立春绣裙子。


    夜里一点灯,福儿就拿着针线箩往立春屋中去。


    立春是一等丫头,又在裴府这么多年,她攒下的东西更多,桌子上还摆了个软垫,给福儿加了个根蜡烛:“你同我说说,你那天瞧见什么了?”


    “里头说了好一会儿话,等一声哭音之后……”白露就被人带走了。


    银杏出嫁时,裴三夫人给了厚厚的妆奁,嫁的还是管事的儿子,这儿已经跟到外头当掌柜娘子了。


    “只知道是急症,大夫每回来说的那些,我也听不懂。”立春说得越来越慢,“我那会儿问过银杏,银杏把我骂了一顿,让我少打听。”


    铺开布,翻出过年时新做的夹袄,叠起来装上,再把裁的春衣夏衫一件件拎出来。打开柜门先闻到一股樟冰味,螺儿笑了。


    “你快说说那天夜里的事儿!”立春说完那些旧事,用胳膊肘碰碰福儿,她跟千叶也问过结香,结香到底年岁大,一个字也不吐露。


    螺儿自己的包袱早就收拾,看妹妹的包袱还堆着,便想替她也收拾收拾。


    “要我说,银杏那才是聪明呢,又得了赏钱,又指了门好亲事。”


    再看时,福儿又变回那天真模样,低头密密实实绣着花,还对立春道:“反正,我们就一心侍候少夫人就是。”


    船上风大,得收拾两件夹袄,去了那边再回来怎么也得夏天,要将春夏秋的衣裳都带足。


    再想想白露刚调到留云山房来的时候,都以为白露以后就是半个主子。


    燕草的父母妹妹,都还留在萧家呢。


    螺儿翻了两页,看不明白,又放了回去。


    正巧她头油用完了,拿出一瓶收在妆盒里,刚好出门梳头用。


    立春直翻眼睛,待听到白露去了书房,她屏住呼吸。


    螺儿干脆替妹妹收拾柜子,看见妹妹攒了七八本花样子,其中一本,她竟没见过。


    跟着她翻出一包打完没卖出去的络子,数了数倒有几十只,这丫头,攒这些,干什么呢?


    立春那会儿处处围着白露转,替白露做衣做鞋,当跑腿的小丫头……有什么用,全打水漂喽。


    口中喃喃:“这味儿,也不知怎么的这么快老鼠。”别人衣裳上都是香粉味,独福儿的一身樟冰味,每回换季,都要在太阳底下晒足了,味道才散。


    跟立春的话,放在一块想,就真的到要卖了她一家?燕草犯了那么大事儿,也不过卖了她一个人。


    姐妹们偶尔谈到白露,都要啐一口,骂她猪油蒙了心。


    “那天,将要关二门的时候,白露姐姐忽然过来找我们姐妹说话。”


    “有回我在梢间里煎药,还听见少爷在说什么,我以为是叫人,赶到屋中,又没叫人。白露还把我赶出去,连药都不用我煎了。”


    少爷自那日起便一天天好起来,因白露伤手有功,伤还没好就被调到留云山房。


    “那会儿,我们还当少爷要给她体面了。少爷那时急症,大夫来都直摇头,寻常是白露和银杏值夜侍候少爷。”


    随手拿出来翻阅,前半本全是络子,后半本都是些长长短短的线,旁边写的像是字儿,又不像字儿。


    “怎么不好呀!嫁进门就用上小丫头,没多久又怀了孕,不必再到园子里当差。”再等几年,她丈夫也是个小管事了。


    银杏?福儿把这个名字记下:“她的亲事怎么个好法?”


    隔几日就要坐船去诸暨了,妹妹不在,螺儿便想收拾收拾屋子。


    立春一听就道:“怪不得呢,我说那天那么晚了,她还要去山房,她就是等着关二门。”二门一关回不来,可不就有由头了。


    她这辈子都没出过京城,能跟着姑娘坐船出去,那是想也没想过的事儿。


    “立春姐姐不如先给我说说罢,我见白露姐姐也没几回。”


    “那有什么可说的。”立春想着要从福儿嘴里打听白露的事,再说院中谁不知道白露?便把白露怎么调到留云山房来的给说了。


    跟着又从最底下翻出一只小盒子来,小盒中有两瓶头油,扒开塞子一闻,是她平日里用的桂花油。


    “很是,咱们就侍候好少爷少夫人,比着银杏,再不会差的。”立春只当自己眼花了,也低头做起活计来。


    立春叹息:“你们姐妹忠心,可这种事儿你们怎么好出头。”爷们家不想,那脱干净也没用。


    “真的?什么病?”


    “她说有事要禀报少爷,可又偏偏坐在咱们屋里不动弹。”


    立春抬眉,见福儿的眼睛在灯火映照下暗幽幽不见底,她心里打了个突。


    “少夫人不在,我姐姐本想拦的,可……”


    福儿越说越觉得不对,这样大事,她竟到这时才查探。那时她只以为白露是爬床的丫头,这样的人见得多了,自甘下贱,偏还觉得别人清白碍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