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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捉(一句话她就能闷死你!...)

    裴府门前张灯结彩, 建安坊这一带,不论知道的, 还是不知道的, 光瞧着裴家门前的气象,就明白这家交了好运。裴三夫人今日开春宴,陆陆续续有马车停到府门前。


    请这么多人来, 是三房少有的,一房的丫头婆子不够使唤,还特意从大房抽调了些来, 这会儿在门前预备迎客。


    这宴,一半是阿宝办的,一半是裴珠办的。


    每位来赴宴的夫人, 刚进门时便有丫环引路, 先将引到院中幽径, 幽径两侧都种粉白二色玉兰花。


    此时正是花季,请这些夫人们在林中赏花。


    步出幽径,再将袖中花枝送给她们。这些夫人只觉得奇怪,玉兰树生得高,枝间花朵如盏,这些丫头们是何时去摘下花来。


    “这倒有意思, 怎么这花上还有香气?”


    玉兰花香味淡, 裴珠特意调配了香料, 把香味染上纱花上。


    裴三夫人也觉得新奇:“难为珠儿想出来这些。”


    “母亲难得办宴, 自然要十全十美。”裴珠是替阿宝使劲呢,她将要嫁了, 有些事,裴三夫人便不再拦着不叫她知道。


    “你嫂嫂这样的,外头人也嚼她的舌头,你去了许家,也是一样。”


    裴珠口中应了是,背地里下足了功夫,必要把这宴办得漂漂亮亮的,让那些人就算背后嚼舌也是因为心头泛酸。


    阿宝看裴珠做花笺,调花香,又拟定各色菜单,连菜单都要应“春”字。


    劝她道:“有这些功夫,你还不如多歇歇,出了嫁再怎么也不如在家中自在,外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又不会掉块肉。”


    裴珠听了,抬眉瞧了她一眼:“这都一年了?还不自在?”


    这话阿宝曾说过,那会儿她还未管家理事,如今三房事都经她的手,她竟还觉得不如家里自在。


    “那是当然!”阿宝同她才不说虚言,“你家也确实还行,可我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的。”哪怕上面有长辈,她说的话也样样都算。


    “你如今也说了算呐?”阿兄难道还会不听她的?


    “那岂能一样!”阿宝数着手指头,“譬如六妹妹和八妹妹前头那两个倒霉人家退亲的事儿,该理法就该赔!最后如何?”


    不管裴观说多少次,阿宝还是觉得大伯死要面子,吃亏的还是六妹妹和八妹妹。


    “再比如……”阿宝说着,脸色微恼,再比如鱼乐榭的事。


    裴观竟使手段,趁她累得动弹不得时,哄她以后就住在这儿:“喜房要摆足一个月,咱们就都先别挪了好不好?”


    那会儿她昏头昏脑的,眼底雾气虽未散,但心里头清明得很,只是实在没力气同他算账罢了。


    不辜负娘替她再设喜房的一片心意。


    裴珠列单子的手一顿,握着笔轻轻笑了:“你当个掌家娘子都不够,你这是想当将军呢。”言出如山,令则行,禁则止。


    阿宝反问她:“我说的难道不对?”


    裴珠知道她对,她不由想起许家来。


    自那回见过了许知远,这几月都未再见过。他隔三隔五就送东西来,阿兄还曾暗示过,可以传书信。


    偏偏许知远以为阿兄是在试探他,吓得连连保证,绝不敢有一点轻慢了裴姑娘的心!


    阿兄说给阿宝听,阿宝再来告诉她。


    “你说说,他这个举人究竟是怎么考中的?”阿宝听到裴观说许知远赌咒发誓,还问裴观,他发了什么誓言。


    裴观仰天:“他对着孔圣人发誓,他若胆敢生出一丝半点轻慢珠儿的心思,就叫他生生世世,考不上进士。”


    裴珠听了便笑,自此就再没见过许知远。


    “我原就与你不同,在家中也一样的。”裴珠有些好奇,要是能选,阿宝会不会想留在家里呢?


    等看到连园子里这几步路,阿兄都要来接她,说是园中冰消雪融,正是赏春好时节,一路提着灯,夜赏玉兰,慢慢携手回去。


    她就又想,许知远这个呆子,怕是不会的。


    因裴珠下足了功夫,裴府这回春宴,打进门起便气象一新。


    裴家堂前两株羽衣仙在京中久有盛名,实则后园中还有一条幽径,两侧遍植玉兰,但开起花来,朵朵如碗口大,白玉有晕,素雪成围。


    那些夫人姑娘们一步入幽径,便仰头望向玉树。


    吴夫人与裴三夫人交好时,年年春天都来裴家赏花的,此时便满面骄矜对身边的程夫人道:“今年的花开得倒比去年更好些。”


    程夫人的丈夫是京官,在京城窝了得了三十来年,知道吴夫人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裴家的赏春宴了。


    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能来往的就那么几家人,哪个不知道哪个?


    起先吴夫人三日两头往裴家跑,给裴夫人送生子秘方,教她供送子娘娘的事儿,相熟的人家哪个不知?


    这还不是裴三夫人说的,是吴夫人自己说的。


    “我们是同乡,又一同出嫁,我心里怎么能不替她急。”


    自此两人的交情就疙疙瘩瘩的,等到裴三夫人生了儿子后,两人来往就更少了,直到裴三夫人的儿子考上了秀才。


    吴夫人又巴巴上裴家的门来,此时来,谁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想借着与裴三夫人是手帕交的由头,把她女儿定给裴观。


    她听了便道:“还未显怀罢?那可不能去水边,你也别叫她站着了,阿宝,赶紧让丫头们设个软座。”


    又冲吴夫人的儿媳妇道:“孟娘子跟我来罢,我让厨房单独备一份吃食给你,酒就换成果子露?”


    孟五娘轻笑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外头人多,不必顾着我,六少夫人忙去罢。”


    两人原来碍于种种,没能当朋友,如今却能走动走动。


    吴夫人端起笑脸,穿花过柳,走到裴三夫人面前,还以旧时称呼叫她:“蕙娘,我这一路走进来,都在替你高兴。”


    “裴夫人也真是,竟把这么个水灵的女儿藏得这样深,倒叫许夫人得着了。”


    孟氏受宠若惊,裴少夫人竟知道她的姓氏。


    讨了那么个丧门星当儿媳妇,她还炫耀起来了。


    阿宝记得孟氏,还知道她的名字,她叫孟五娘。


    裴三夫人淡淡听着,余下的人先还恭喜她,越听越是话中有话。


    吴夫人那些话,程夫人平日也不过就是听一听,不好扫了她的面子,可今日不愿意看她摆架子:“怎么?去岁吴夫人也来赏花了?”


    这下座中的夫人们互相换换眼色,吴夫人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必是传到裴夫人耳中,这才当场拂她。


    吴夫人脸上挂不住,儿媳妇方才一直跟在她身后,这会儿扯扯她的袖子:“母亲,水边花开得好,咱们去那边瞧瞧罢?”


    座中人皆静得片刻,这才又转身扭头,互相寒喧。许夫人对周遭气氛仿若不觉,缓缓吹了吹茶,徐徐饮上一口。


    “没几日,裴家老太爷就……”吴夫人轻叹一声。


    阿宝看她身边处处妥当,又嘱咐小丫头多看顾些,这才出去。


    吴夫人身边渐渐冷清下来,程夫人坐在裴三夫人左近:“听说亲事定的是许家?许家哥儿是去岁中的举人罢?真是天作之合。”


    “这有什么,你来了就是客,你多歇歇,吴夫人这会儿也用不着你。”


    刚走到清水平台前,便听见有人夸吴夫人好福气,儿媳妇这般好生养,这才多久,她孙子孙女都有了。


    裴三夫人早就看穿了她这点把戏,就算今日是东道也要拂她这一句:“都什么年岁了,我儿媳妇都有了,女儿都要嫁了,怎么还拿这个叫我。”


    许夫人一直坐着,裴三夫人请宴,她来是要来的。


    可她愿见娘出这一口气,脆声应道:“是。”


    许久不在交际场上见到许夫人,倒把她是个“一句闷”给忘了。


    裴三夫人知道她的这点把戏,来来**就是这点子事,脑子里就没别的东西。


    莫说赏花,门口的灯笼都要糊白纸,吴夫人到哪儿赏的花?


    孟五娘腰后垫上了软枕,她缓缓松口气:“我在家中排行第五,六少夫人若不弃,就叫我五娘罢。”


    吴夫人笑了:“你就是贪玩,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收心。”


    阿宝待她好,是因孟五娘这人不错,每每她婆婆在前面嚼阿宝的舌,她都低着脸,虽不敢反驳,但也从不曾搭话。


    这样的宴会,许夫人是姻亲,自然在座,连陶英红也陪在一边。


    她没想到林氏竟真妥当安置她,心中感激:“多谢你了。”


    一句话挑明,她儿媳妇又有身孕了,说罢看向裴三夫人。


    程夫人远远听了便笑,在外头说了这许多难听话,打量谁不知道呢?


    裴三夫人瞧见程吴二位一道穿过□□来的,可在半道上便分开了,看了就知二人是语不投机,她对程夫人便格外的友善:“大老远就看见你过来,快坐。”


    “我姓林,叫阿宝。”阿宝是独生女,京中人人尽知。


    还曾因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被吴夫人责骂。


    如今裴家又重回朝堂,谁吃饱了撑的去触裴三夫人的霉头,都笑一笑散了。


    “韩夫人的儿子,随秦王出征,如今已经是参将了。”韩参将的母亲,谁不知如今武官比文官势头盛,又与裴夫人沾亲,自然要坐在前面。


    程夫人更觉可笑了,三月初时,玉兰还是花苞。


    吴夫人心里也有气,裴三夫人写信,特意告诉她要回娘家省亲,还问她要带什么东西回去,不就是在刺她?


    阿宝关了半只耳朵,只留半只在听着,实在是无趣。


    她这一路已经努力像个哑巴似的跟着婆婆身后,方才明明是为了替婆母解围,反倒被这许多人盯着。


    听那位夫人说完,她捧着茶盏,先点头,后开口:“正是,我儿一片赤诚。”


    吴夫人脸色不仅不难看,还轻啧一声,用手肘碰了碰程夫人:“你真是的,咱们一道来贺喜吃喜酒的,忘了?”


    吴夫人叫了多年,裴三夫人从没当着人拂过她面子,脸上挂不住,只好笑一笑:“是了,日子真是过得飞快。”


    春宴就摆在水阁边,吴夫人刚到水阁前,就见裴三夫人坐在人群中间,左边是儿媳妇,右边是庶女,脸上喜意盈盈。


    她每每叫裴三夫人蕙娘,不论熟不熟识的夫人,就都知道二人闺阁中就是朋友。吴夫人不论站在哪儿,因这一声便能挤到裴三夫人身边去。


    有人吃吴夫人这套,程夫人可不吃,她上裴家来作客,岂能跟恶客常在一块,免得叫裴三夫人以为她也是恶客。赶紧找了个由头:“我那娘家的亲戚也在,我去同她招呼一声。”


    吴家讨她就是因她家中兄弟多,进门五年,便怀了三胎。竟又怀上新胎,脸上虽敷粉涂脂,可依旧难抹出好气色。


    吴夫人满面得色:“会生的,那就是会生。她进门那几天,喜鹊全聚到屋檐下面喳喳叫个不停。那会儿我还奇怪,才进门报的什么喜信呀?哪想第二个月就有了。”


    她也上前来:“恭喜恭喜,裴大人年轻轻便入了翰林院,裴姑娘又有这么一门好亲事,这京城里的喜鹊是不是都飞到裴夫人窗前的枝头上了。”


    所谓一句闷,就是一句话她就能闷死你!叫你不论肚里是有百句还是千句,全无用武之地!


    阿宝将她带进水阁偏厅,偏厅窗边一张美人榻,榻上铺设着软褥,花窗外几枝海棠正结花苞,粉粉白白瞧着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