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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当是谁都会拿妹妹女儿当...)

    这一年岁末, 三房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将要过年,年后要除服, 跟着七姑娘要出嫁, 三夫人又要回家省亲,忙的事儿多着呢。


    虽忙些,丫头婆子们脸上都喜气洋洋, 六少夫人刚接了三房的管事权,就给下人们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


    裴三夫人本还想提点她的,没想到她自己先说了:“就到年关了, 开年这许多事要忙,我又是新官上任,须得给些甜头。”


    裴三夫人连连点头:“很是, 珠儿的事办的急, 原还想着从定婚事到发嫁, 怎么也得一年。”没想到定得这么快, 还这么如意。


    从报恩寺请了几个吉期来选,上半年就只有春天的日子最合适,裴三夫人又要回家省亲,她还想在家里住上一年半载的,对陈妈妈说:“等我有了小孙孙小孙女儿,那时再回来也有意思。”


    陈妈妈笑了:“说不准双喜临门。”


    裴三夫人又忧虑:“你说这刚除了服我就走了,阿宝能不能担得起来?观哥儿如今是翰林侍读, 除了服自有交际……”


    “别想太多了, 你什么岁数了?老夫人也高寿了。”


    裴三夫人一听这句, 想到母亲的年岁:“是, 六十整寿,我是得回去。”


    她先还不放心, 阿宝理事时,她便坐在阿宝左近,听她怎么料理珠儿的婚事。


    “去岁家里办喜事,都是裁了新春衫的,用过就收了起来,倒不用再裁。”家里办喜事,丫头婆子们也要穿喜庆新衣。


    但去岁的新衣,只穿了三日就都换成孝衣,过了年拿出来也还是簇新的,办喜事的时候正好穿上。


    年事与婚事撞在一块,阿宝给下人们排了两班,一班只管着洒扫除尘,糊裱窗户,送礼节,蒸糕贴春。


    另一班只管开库收点嫁妆,制喜服绣喜帐,给裴珠裁新衣做新鞋子,打金银头面,还有去许家量房配齐家具。


    两班人马各司其职,在留云山房进进出出,阿宝还想着裴观在家,年前也有往来交际,这么办事不便。


    就去了内院,专让人理出花厅。设下床桌榻,她就在那里办“公务”。


    “等年事忙得差不多,再替娘预备回娘家省亲的东西。”


    裴三夫人叹服,悄悄同陈妈妈道:“比我刚当媳妇的时候强得多。”


    便是现在,裴三夫人也没这理事之能,陈妈妈冲她一笑,她便知道陈妈妈在想什么,是笑她自己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裴三夫人也不恼,她拿出了裴珠的嫁妆单给阿宝:“自她七八岁起,这些东西就在慢慢备着了。”


    裴珠的陪嫁中有两个庄子,十六间铺子。


    到时管事帐户庄头的身契全都交给裴珠带到许家去,这也是嫁妆中的一项。


    这是裴三爷留给女儿的,他病榻上把这些划给了女儿:“珠儿虽是庶出,可我也有子慕和珠儿两个孩子……”给女儿备下这份嫁妆,拿到哪儿去都不算简薄了,等珠儿到了年纪要议亲的时候,男家也能高看她几分。


    “他那么个万事不管的甩手掌柜,一辈子就只知道写诗,临了临了,倒能想起女儿来。”


    裴三夫人那会儿已经不想旁的了,眼看丈夫病重将死,最后这点愿望,她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许家聘礼给的厚,又数着日子送东西来,裴三夫人感叹道:“外头瞧着,还真不知许家这么殷实。”


    只看许夫人和许知远,压根瞧不出许家有多少家底。


    许夫人是孀居,衣饰并不奢华,又长年茹素。再看许知远,年轻轻的公子,除了读书,也没什么嗜好。


    城中的大家子,爱金石篆刻的有,爱收集古画的有,好香道好品茗的也有。


    如萧思卿这样什么都玩,样样都精通的人不多。但似许知远这样,样样都不沾的也少,只有贫家子才会如此。


    “似这样的才好呢,这才是里子实惠。”


    因许家如此诚意,裴三夫人还选了些自己当年的陪嫁给裴珠。


    “这嵌玉的首饰盒子,是我年轻时候用的,正合适给你。”上面是石榴葡萄,裴三夫人这个年纪早就换了仙鹤灵芝的。


    阿宝直乐:“娘,你要当散财娘娘呀?又不是我备嫁妆。”


    裴三夫人戳她一记:“才刚说你稳重,就又胡说上了。”本来这些就都是给儿媳妇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连裴观都奇:“怎么添了这许多东西?都是母亲给的?”


    阿宝点头:“可不,娘开了库房,看着什么合适就送给谁。”连裴瑶裴珂都得了好几样,两人急赶着给裴三夫人做了一幅暖耳,一双睡鞋。


    “既是母亲给的,那你就收下。”外头下起雪来,裴观脱了斗蓬抖落肩上积雪,又在炭盆上暖了暖手,“对了,陆兄送信来,说年后就能把他夫人接走上任。”


    “真的?大妞真要走了?”大妞怎么没说?


    裴观升官,大妞先还说要来,后来又只是送了礼。


    这样的大好事,她竟能憋得住不说。


    只是片刻,阿宝明白了:“她定是害怕了。”刚成亲的时候欢天喜地要跟着丈夫到外任去,临到要上船时,又被婆母给扣下。


    阿宝想了想,送帖子去陆家,请大妞过府。


    大妞立时回帖,第二日就坐着车兴兴到裴府来了,戥子到门口去迎她的时候,她瞧见戥子便眼睛一弯,还似旧时模样。


    进了卷山堂,阿宝还没说话,大妞一把拉住她:“你不请我,我也要来了!”


    明明不肯把一点权利交到她手上,却偏偏要说是陆母疼惜她,说她在享清福。


    大妞看戥子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别想啦!纵你不嫁,也给你!高兴了罢?”


    “怎么了?”阿宝听她话音不对,关切问道。大妞脸上一淡,她出嫁一年多,每次回家,就见娘的白发更多几根。


    阿宝心疼大妞:“那她是不是要装病了?让你侍疾去?”


    “好。”阿宝搂住她,“你放心。”


    “你要是忍了,爹就更放肆了。”会觉得他生了官,连老妻都怕他,变本加厉。


    戥子一脸凄然,她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听到大妞的两个妹妹境遇如此,心里替她们难受。


    大妞出嫁一年,倒似长了好几岁:“娘,忍了就不是你了。”娘自来没变,变的是升官后的爹。


    “不敢?”


    卫大人往上升了一级。


    “我在陆家一口辣都吃不上,也只有回娘家时能吃一顿。”


    “我哪会不知道,陆家那么多张嘴,成日围在一起便是说这些,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我都听熟了。”


    大妞吸了吸鼻子,她给自己妹妹备下一对金镯两盒金银锞子,锞子这东西虽不显眼,但拿来赏人或是当钱花用都极便宜。


    他在京城倒养了两个娇滴滴的妾。


    阿宝扑哧轻笑:“还用你说,我早就吩咐过厨房了。”


    戥子半开窍的时候倒喜欢过好几个男人,喜欢这一个就扔掉前一个,等她全开了窍,便只喜欢钱。听说大妞给她预备了添妆,又感激又犹豫。


    她要是不嫁人,那添妆就不能给她了罢?


    大妞说完,转过脸色:“好在,我就快走了。”


    阿宝伸手摸摸她:“成啊,今儿咱们去水阁里吃暖锅子,赏雪景,好不好?”


    戥子喜笑颜开。


    立春掀帘进来:“少夫人,暖锅子已经预备好了,七姑娘正在亭中等着夫人们。”


    卫夫人说着又淌泪,当年她想着自己给那老东西生了三个儿子,操持家事,养儿育女,哪里都没对不起他。


    阿宝怔住:“可你那两个妹妹,大的也不过十四啊?你娘……”


    “我来也有事想求你。”大妞拉住阿宝的手,“我那两个妹妹往后到哪儿都不知道,在京城的姐妹就只你,你偶尔也请我娘过门,叫她散散心好不好?”


    “你也知道?”


    “我娘自然不肯,她答应了两个姨娘,不让她们当妾的。”被卫大人卖出去的两个姨娘,走的时候教导女儿跟着太太,绝不要当妾。


    还有人说,裴观升了官,明明能给妹妹挑一家门第更高的。


    这是唯一的好事。


    阿宝最后见她们,她们俩似两只失了依傍的小兽,紧紧跟在卫夫人身边。


    卫夫人又是一场哭:“可怜了她们。”这她们说的就是那两个在卫家十来年的老姨娘,还不知日子过得如何。


    大妞的两个妹妹打小就生得好,因是姨娘生的,卫大人并不拿这两个女儿当回事。


    大妞见戥子的模样,冲她扯了个笑:“我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再回京城来,你的添妆,我也给你预备好了。”


    “成啊!”大妞也学着阿宝脆声答应,有些愧疚,“上回你送信来,我爹怎么也不肯帮忙,等你家的升了官,他又后悔了,叫我跟你多走动走动。”


    “我有时真不知道,升官有什么意思。”


    “珠儿呢?我听说珠儿定了亲事,也有东西要送给她。”


    阿宝听着大妞戥说话,乐得不行,她跳起来:“走罢!咱们吃锅子去!”


    她是崇州人,打会吃饭起就会吃辣,一年三百六十日,能吃辣的日子不过十天,怎能不瘦。


    卫夫人搂着女儿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可算是熬出头了!你去了,要是他身边有人,你也别闹,知不知道?”


    大妞脸色倒还好,她絮絮道:“就要过年,管事权我是没有的,但她们又瞧不得我**闲。”


    “当年……咱们来京城,要是不卖那两个妾,是不是会好些?”


    也正因为卫大人让大妞来趁热灶,她才会改了心思,原本要登门的,改成了送礼。


    “那人都已经三十了,儿子都十岁大了,我妹妹嫁过去,就比那孩子大几岁。”年纪这么小的继室,进了门要怎么办。


    阿宝从蜜饯糖盒子里挑出个芝麻糖塞到大妞手里,大妞“咔擦”咬上口,“七嘴八舌的,我只要听到她们酸,就知道这亲事好。”


    “有缘故的,见了珠儿,我一道说。”


    阿宝默然:“到时候,我去给你两个妹妹添妆。”也只得多赠些财物,让她们的日子稍稍好过些。


    “我娘又跟我爹大吵了一架,家里……总算是没让我妹妹给人当妾去。”但那个当填房的亲事,已经退不了。


    大妞听了就乐:“她现下不敢。”


    她给珠儿预备的便是一张字画,一对玉镯:“许家倒是好人家,家里也殷实。”


    大妞冷笑一声:“当是谁都会拿妹妹女儿当梯子用呢。”连糖也吃不下去。


    卫夫人只好想办法替庶女办些像样的嫁妆,亲事是卫大人应下的,给的妆奁自也比原来要厚些。


    “我那两个妹妹,被我爹定出去了。”一个是当继室续弦,一个竟是与人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