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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修】(冲着阿宝灿然而笑...)

    既要去慈恩寺进香添油, 要先禀报裴三夫人。裴三夫人听了便点头:“是到日子了,怎么这事情全赶在一块儿了!”


    裴府要冬至大祭, 许夫人要过门, 去慈恩寺添香油。


    “是该要去!不光要去,上香的时候我还得念叨两句,肚里就那一钱墨, 非写什么诗集文集,带累了全家!”


    裴三夫人把儿子关进左右谏司的帐算在**的丈夫身上,越想越气, 男人**还要找麻烦。


    阿宝眼观鼻,鼻观心,听婆婆骂公公, 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裴三夫人骂了两句缓过神:“年前事多, 也别再耽误了, 挤出半天来, 咱们明儿就出城上香添灯油去。”


    阿宝出了上房的门,便吩咐预备车马和纸烛。


    “亲手叠锡箔是来不及了,到街上采买些来,香烛这类的库里应该有存。”想想还是又道,“还是买叠纸来,我要亲手做一些。”


    阿爹知道她没亲手叠几个元宝,必要怪她对娘不尽心。


    立春赶紧道:“黄纸库里也是有的, 我让双瑞去领。”


    双瑞领了黄纸来, 阿宝便坐在内室的罗汉榻上叠纸元宝。


    今儿天晴, 虽冷些, 小丫头们俱都穿着厚袄在屋前玩耍,双寿双瑞跟福儿凑在一块, 倒似三只圆滚滚的小麻雀。


    “问清楚了。”戥子把年纪最小的双瑞带在身边,本来大丫头身边就有个小丫头跑腿当差。


    “胡说,这床这么大,还能睡不下你?”戥子直摆手,“我可没这些规矩,天寒地冻的,仔细冻坏了你。”


    两人夜里闲谈,戥子知道了福儿虽跟她们几个小丫头常在一块玩,但福儿跟忍冬和天竹更要好些。


    她记得清楚:“忍冬的爹是管采买的,天竹的哥哥是门房。”


    能被指到松风院侍候的,都算体面的下人,双瑞双寿的爹娘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库房,福儿虽与她们也交好,但不比天竹。


    双瑞说:“她同天竹是最要好的,两人还换了镯子戴呢。”


    只要打通了采买和门房,就算在二门里,她也能把消息传出去。


    “再看看,看她是不是专挑门上的人的结交。”


    福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叫她想起她逃荒的时候,因吃不饱,人也这么瘦小,连葵水都比寻常姑娘家要晚些来。


    瘦得脸上只看见眼睛,就更显得可怜相。


    “要是她,螺儿怎么受得住?”戥子又抬眼看了看阿宝,“要真是她,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若是她……”


    阿宝没说下去,脑中却想起她躺在床上几年,身上一点褥疮都无,皆是戥子和福儿精心侍候她的缘故。


    福儿白日陪她说话解闷,夜里给她值夜,夏天打扇,冬天暖被……


    若是福儿,那上辈子这些就都是作戏。


    她久病在床,每到秋冬就盼着天好。天好时光投进来,屋子里浮光掠动,便不再死气沉沉。


    戥子和福儿就似这冬日暖阳。


    阿宝微微阖了阖眼,才又将眼睛睁开,她比谁都更希望不是福儿。


    戥子闷头又叠几只,这才喃喃道:“背主是该打一顿,叫她做粗活也成,看在螺儿的面上就容她活命罢?”


    阿宝没说话。


    恰在此时裴观回来了,进门就见阿宝在叠纸元宝:“这是明日要烧给岳母大人的?”


    说着就叠起衣袖,戥子立起来给他让位。


    “你去告诉螺儿福儿,预备着明天跟车,她们俩若要出去,也别拦着。”


    “是。”


    裴观取过一张黄纸,学着阿宝的样子也叠起纸元宝来,他手脚竟比阿宝还快些,很快就叠了半口袋。


    “我预备下了人,明天会盯着她们,若有异动,绝逃不了。”


    阿宝将最后一只元宝扔进袋里,笑了笑:“不怕她动,就怕她不动。”


    戥子去了螺儿姐妹俩的屋子:“明儿就要去慈恩寺,你们俩预备预备。”


    螺儿喜应一声:“多谢姐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去。”


    “冬至事忙,少夫人能挤出这半天的功夫已是不易了。”戥子说完就走,在远处盯着门,看福儿有什么动作。


    偏偏福儿一直未动,她回来了也没找决明。


    阿宝沉得住气,戥子却急得火上房:“你说,她怎么还不找由头出去呀?”


    “别急。”


    戥子长叹一声:“怎么不急,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赶紧分明了才好!”


    “哪个打猎的人像你这么急?大雪天套麻雀,就得等得起。”


    戥子眼巴巴等到早上,将要套车出门去了,福儿也没找过决明,更没去找天竹。戥子越等越疑,会不会是闹错了?


    姑娘上学的时候,她也跟着听了几天课,不是有个词么,杯弓蛇影。


    裴三夫人和裴珠一辆车,阿宝自己一辆车,戥子几个陪她,裴观在前面骑马,小丫头跟在车后。


    几辆马车驶出建安坊去。


    戥子时不时扫福儿一眼,她怎么这么坐得定,她怎么连车帘都不掀一下?


    “有点心么?起得早了,这会儿又饿了。”阿宝眼见戥子第二次发过去,赶紧出声打岔。


    福儿立时应道:“有,带了有金糕,还有花生芝麻糖。”说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五六种点心。


    戥子便将姐妹俩商量着过**说了:“真的!提到燕草她真就只说了那一句!还是螺儿先提,她才说的。”


    回到卷山堂,阿宝先换下外出的衣裳。


    “我怎么看怎么不像,她就是个小姑娘。”又懂事又乖巧,怎么能是她!


    “她供上平安结不久,小沙弥便来收拾供品。”清干净桌子,好让别的信众上供。“那些东西被装在袋中,小沙弥交给了知客,知客又把袋子拖到后院,打开后门卖了。”


    香案前供瓜果面点的应有尽有,桌上堆满了信众的供品,俩姐妹供对结子,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她这模样,越看越不像。


    戥子的目光刚要追上去。


    要是有人拿这个传消息,未免也冒险了。


    福儿目光瞥过,嘴角含笑:“戥子姐姐许是想到她小时候了,想到她的家人了。”


    “卖了?”


    匆匆上山,又匆匆下山。


    阿宝点点头:“也是你们俩的孝心。”


    螺儿看她跑得这么快还奇一声:“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急着要……”出恭?当丫头的出门都要少食少水,免得路上有三急。


    “好啊。”


    戥子挪步凑到阿宝身边,阿宝一看她的模样就知她犹豫了:“心软了?”


    等马车驶进建安坊,戥子几乎是逃下车去。


    螺儿爱怜的摸摸妹妹的脑袋。


    螺儿摇头:“姑娘这么忙,咱们就不耽误了,回府里再吃也行。”


    “是,我没让惊动他们,只是跟着,看这口袋东西落到哪儿去。”


    姑娘送她的小袄还收在戥子的百宝箱里呢。


    螺儿笑了:“知道要爬山,早上我吃了两个笋丁包子。”


    马车还没进城门,陈长胜便隔着车帘禀报:


    说着往螺儿身上一挨,弯着眼道:“我姐姐要给我买花布,做件新袄子。”戥子想到了自己:“做花袄好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年也盼着能有件花袄穿。”


    等车驶进建安坊,又有新消息传来。


    戥子口里的咽得艰难,听她们姐妹俩絮絮说着过年要怎么过,到时人人都有两天假,虽不能出府门,也能在园子里玩乐。


    “这么快?”戥子忍不住。


    阿宝捧着茶盅,点头:“去罢,这儿有戥子跟着呢。”


    福儿便在此时抬头望向窗内,冲着阿宝灿然而笑:“少夫人,要不要剪些茶梅插瓶?”


    这是结香燕草都知道的事儿,结香还曾打趣过她,那这件衣裳存得这么好,往后成亲生了女儿,再把花袄传给女儿。


    拜完又回到阿宝身边。


    那边裴三夫人也已经上完了香,照例对着裴三爷的牌位说了些话:“咱们也不用斋饭了,赶紧回去。”人实在是多,地方又挤,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忙。


    “二两二钱!”多出来的那二百文钱,都是她卖络子赚的,还兴兴告诉戥子,“外头几个货郎有老实的,也有的滑头的,得仔细问价才不被骗。”


    这就是场僧人跟货郎之间的无本生意。


    螺儿拉着妹妹到后殿外给爹娘烧香。


    戥子咽了口唾沫。


    说到燕草时,福儿也抬头关切了一眼:“是啊,燕草姐姐要能留下来跟咱们过年就好了,过年多好啊。”


    “戥子,添茶。”


    螺儿福儿绕到大殿,跪在观音像前,手执檀香下拜,螺儿拜完之后,福儿从衣袖中取出一对平安结来,恭恭敬敬供到佛前。


    阿宝拿了块金糕,笑着让她们也吃:“都吃些,等会儿还要爬山的。”


    戥子看她吃完了,又拿块糖塞到她手里,福儿依旧一张笑脸:“谢谢姐姐。”


    “两个货郎把袋子里东西重新收拾过一遍,又挂在摊子上卖。”平安结都长得一样,成堆挂在货郎的担子上,分不出哪只是哪只。


    上香的信众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只,买的人多,很快就散了出去。


    此时螺儿福儿与戥子一道坐在后车,戥子没话找话说:“你们俩饿不饿,要不要让车停一停,买些包子饼子吃?”


    阿宝轻轻颔首,还以一笑。


    又问福儿:“福儿呢?要不要买些瓜子香糖?”


    阿宝神色微动:“你们在车上都说什么了?”


    戥子心里飞快算过,小丫头的月钱是五百,福儿才来了几个月,加上赏钱:“二两?”


    到了城郊坐滑杆上山,福儿人小体轻,一直跟在滑杆边。进了慈恩寺,她也没离开过左右。


    阿宝望了眼窗户外头正在跟双寿双瑞一处说话的福儿。


    “过年的时候结子好卖,可收货的价也贱些,年前我要是能再攒一百文就好了,我想给我姐买只银镯子。”


    “咱们今年也攒了些钱,除了做袄子,再给你买一对银丁香。”福儿这个年纪早就该穿耳朵眼了。


    “咱们有带着,外头街边上买的,没府里采买的干净香甜。”螺儿只当戥子忘了,拿出糖来,“姐姐莫不是饿了,先吃糖垫一垫,回府里就传饭。”


    “嗯,咱们俩上了柱香,也没什么可供奉的,供了对自己打的平安结。”


    福儿拿块花生糖,慢慢吃着,笑眯眯听姐姐说话。


    福儿笑嘻嘻问戥子:“姐姐,你猜我一共攒了多少钱?”


    戥子这才回神,姑娘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她这急的嘴上都快长泡了!


    她的每一句,都正说在戥子的心坎上。


    戥子还在叽咕:“我看就是弄错了,那姓萧不是说了,他是从人牙子那儿打听出来的么。”抬眼见阿宝的神情,知她疑心未去,脑袋一耷拉,“知道了知道了,我盯着就是。”


    “少爷少夫人,那袋东西被知客卖给了寺门前的货郎。”


    回程的路上裴观没有骑马,陪阿宝坐车。他一进车里,几个丫头便都挪到后车去。


    放姐妹俩单独出去,还嘱咐她们:“今天上香的人多,你们可别走岔了,仔细叫人偷了东西。”


    戥子只得捏着糖块慢慢啃,螺儿轻叹一声:“也不知这会儿燕草姐姐到了哪儿,路上颠不颠簸。”


    直到阿宝进完香,给她娘亲外公添上灯油,到静室中稍作休息,螺儿拉着妹妹手上前:“姑娘,我们姐妹想去给爹娘烧柱平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