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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姓崔的看上了裴观的妻子?...)

    余下三位美人看她的目光半含酸意,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官家女出身,这才敢冷着张脸, 偏偏主子就吃她这一套。她不顾余下三位美人看她的目光, 径直回到房中。


    崔显最爱美人穿纱,这时节个个冻得发抖,可她顾不得先换衣裳, 而是先用温茶漱口,再用细刷沾着青盐,将口壁、舌苔、舌尖细细刷个干净。


    最后一壶温茶用尽, 这才又从瓷瓶中倒出枚朱红香丸。


    将香丸在口中嚼得稀碎,一口啐在帕上。那丝帕上红殷殷的,好似吐了口血。


    宁姬将丝帕团作一团扔进炭火盆中。


    今儿已经折腾过她, 总不会再来了。


    想到那些女人半含酸意的眼神, 她冷笑一声。


    崔显身边的女人, 换得很快。府中每隔一季便有五六个美貌女子入府来, 也不是进了府就能侍候他。


    有些入府便到后院学吹弹唱打,学成之后便充作乐伎,只要府上有宴,便在宴上席上,供官员们取乐。


    其中出色的,再经教养嬷嬷精挑细选送到崔显的面前。


    她换过衣裳,坐到桌前, 能得崔显的看重, 是因出身容貌, 但不全因为出身容貌。


    那一波放出来的宫奴, 哪个没有好出身好容貌?能似今日这样,靠的还是她自己。


    崔显将他的府邸比作花圃, 而他是养花人,花到了该开的时候,就由他摘下,分送各府。这些女子的去处如何,全凭本事。


    有本事的留下,没本事的就转手再转手。


    不愿意当个被人随意转手送人的物件,那就得派得上用场。


    萧思卿上门,便是她抓到的第一个机会,就此脱颖而出。但这不够,她还得更有用才行。


    宁姬又想起崔显方才那个问题:她的眼睛是不是极美?


    探花郎为她倾倒,连姓崔的这种见识过各款美人的风月老手,也能为她倾倒?那个马伕的女儿究竟有何奇处?


    打开妆镜,取出成套妆具,瓷盖儿一翻,用细笔调和胭脂,一笔一笔画在唇上。


    侍候她的小丫头彩儿端来姜汤:“宁美人,喝一碗罢。”


    宁姬应了一声,却不停下,细心将最后一笔填上,这才端起碗来。


    因她最得宠,住的屋子便是几位美人中最轩敞也最靠近崔显的,平日的吃穿用度也最精细。


    她一口饮尽了姜汤,又用花露漱口,唇脂沾去些颜色,更显色泽天然。


    彩儿收起汤盅,又问:“美人今天想吃些什么?厨房今儿有新到的螃蟹,我瞧过了,个个蟹盖儿都有拳头那么大呢。”


    宁姬依旧不笑,听她这样说话恍然抬头。


    这屋子,这衣饰,这香料,连小丫头说的话,都好似她还在闺中,姐妹们到了时令便开宴席取乐。


    可她早不在闺中了,她自己就是别人取乐的玩意儿。


    她回神道:“去问问厨房,有没有野鸡,炖一瓮汤来。”


    彩儿脆应一声,姐妹们都说她运气好,侍候了个得宠的美人。


    又絮絮说起:“花房送了暖房里的新鲜花果来,咱们房里才有,别的房中想要都没得。”


    宁美人受宠,她身边用的丫头也选了伶俐会办事的,彩儿说完压低声音:“小三子回来了,今儿还是没东西。”


    “知道了。”料来这几日也不会有,“吩咐他这几日不必去了。”


    “是。”彩儿说完又道,“今儿西院那些人,像是要回去了,门上已经在预备车马。”


    宁姬听了,心中默默数了数日子,竟这么快?她抬头吩咐彩儿:“你告诉小三子,依旧还去建安坊,盯得紧些。”


    “是。”彩儿虽不知道美人为何变心思,依言去吩咐。


    崔显换过衣裳,到西边院落去见裴家人。


    进门先报喜道:“恭喜几位裴大人,齐王已经查实,裴家藏有禁书一事,系被人污蔑。特意吩咐我设宴款待几位大人,宴罢我再预备车马,送几位大人回去。”


    崔显干脆坐陪,眼见桌上几道荤菜都没动筷,笑道:“这是特意做的素食,虽看着是鱼虾大肉,俱是豆腐丸子而已。”


    崔显一顿,裴家人心中便一紧,裴玠明笑道:“只是什么?”


    还曾提审过一次,说是提审,只来了个书吏。


    “这几坛子,也都是些百花蜜酿,不是荤酒,再不然咱们还能以茶代酒。”崔显又感慨,“本来我府中养得好乐伎,琴瑟琵琶样样都绝,等下回,再由我作东,请裴大人过府一叙。”


    裴玠明与弟弟裴玠聪互望一眼,他们其实没受什么怠慢。


    车夫和随从,也自会把这些话禀报给崔显。


    裴玠明道:“家父在时,与旧友亲眷互赠书籍乃是常事,有些收了也并不过眼,就在书库中放着。”


    分开众人问了几个问题,家中可有人曾收集《正气集》,可有谁以《正气集》作礼物送上门来。


    “家父三月离世,收拾遗物时才发现有许多书连包裹盒子都未拆开。”以捡点遗物的名目,将那些书都收拾干净了。


    只来问过那一次,书吏记录之后就离开了,还将裴家人留在西院中,也还是好茶好饭的供着。


    裴玠明提杯敬他,崔显只是摆手:“我这也是奉命行事,都是王爷的吩咐。”


    席上推杯换盏,直到素酒水饮尽了,眼看天色将晚,城门欲关,这才送他们上车去。


    这几日又没防着他们聚集,他与弟弟已经想过,若当真避不过这祸事,就将全盘家财奉上一半,怎么也不能让一家子折在此处。


    崔显除了跟裴玠明兄弟二人搭上话之外,还与裴观几个哥哥有了交际。


    陈妈妈扶住她:“夫人莫急,是大老爷二老爷他们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观哥儿必是快回家了。”


    谁知崔显说道:“只是裴家三爷的书,还在查,也已有了眉目,裴大人不必忧心。”


    他如此周到,竟连裴家还在孝期都算进去了。


    “咱们这就算相熟了,往后多走动,多来往。”


    田地铺子早先卖了一半,余下的紧急卖了,凑一凑总有个五六十万两,就不知喂不喂得饱姓崔的。


    “王爷这般年轻,办差就这样老道,怪不得陛下如此看重他。”裴玠明满心感激的模样,谢了又谢,还请崔显定要将谢意带到。


    “家中确系从无收藏《正气集》。”


    裴玠明连连躬身:“不敢不敢,还要多谢齐王明察秋毫,才没让咱们一家蒙不白之冤。”崔府虽设宴款待,可他们这两日间连惊带吓,哪敢多吃,一桌宴席根本没动几筷子。


    “当真……已经查明了?”裴玠明察颜观色,看崔显的神色不似在说谎,心中石头落了一半。“差不多了,齐王特下旨意,既是无妄之灾,就该早些送你们回去。”


    消息报到三房时,裴三夫人刚要喝下安神汤。她接连数日未能好睡,熬得两颊如削,醒着便是嘴上念佛。


    虽没受罪,却提心吊胆。西院中除了好茶好饭的招待着,进出的小厮一问三不知,刀悬在头顶,任谁也吃不下睡不着。


    裴三夫人一听儿子还没消息,急得差点儿又厥过去:“去,打发人问问大哥大嫂,再……再赶紧把阿宝叫来!”


    裴玠明刚入府门先问:“六郎回来没有?”


    徐氏本在后院陪着妯娌们,知道门前来了车马,还待关二门,听说是大老爷回来了,她急急出去。


    这事裴玠明相信裴观已经料理得干净,但依旧要重谢崔显。


    本以为要被拿回去下狱,谁知马车出城来到齐王的别院,招待他们的又是崔显。在此地几日,风没吹雨没淋,日日好茶好饭的,并没受什么罪。


    大房长子裴恒还顺着方才席上的话头,继续说道:“外头都传言齐王为显功劳,将小案滚成大案,今日才知是都是小人胡言。”


    一听见人回来了,她扶着床沿坐起来:“我恍惚听见人回来了,观哥儿呢?回来没有?”


    这句“只是”一出,兄弟二人互换个眼色,都道这是要钱来了。


    裴玠明闭目听着儿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直到马车驶进建安坊,诸人这才松了口气。


    崔显颔首应下,以齐王之尊,还特意吩咐优待他们,由不得他们不生出感激之心来。


    又请崔显帮忙打听打听裴观的事。


    一摸额上滚烫,丫头这才哭道大夫人连烧了两日,只是每日都强撑着起来理事。


    裴玠明方才在宴上还谈笑风声,一上车人便萎靡下去,靠在车壁上,示意儿子们继续往下说。


    徐氏支撑了数日,眼见丈夫儿子回来,她身子一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