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金昭玉粹 > 第10章 海石竹
    “那你杜锡宗未从中得利,杜大人,已到此时,如不说实话,自有刑罚予你?”裴戎想,除了公孙颋的身份和那扬州瘦马,杜锡宗怎会做出力不讨好之事。


    杜锡宗叹了口气,知道前面的两位都是邢狱高手,骗他们并非易事,但公孙颋送给自己的银钱,说出来就要充公,自己这些年白忙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还要陪上一条命,当真不值。开口说到“公孙颋每年会送我三万两白银,从文德四年开始,十一年共三十三万两白银,我没花,愿全数上缴,只望能留再下一命,也莫要牵连我的家族和妻儿。”


    “愿葳筠大人向皇上禀明之后,我便把我手中钱财,和公孙颋往来书信一一呈上。”


    不过这都只杜锡宗一面之词,除了书信外,其他证据在哪?


    如杜锡宗所说是真,那证据就在北疆粮仓,裴戎和葳筠互相看着,自知其中关隘。


    “还请葳大人写信给北疆右都御史,我派锦衣卫的人快马加鞭送去,切莫打草惊蛇,只是不知……”裴戎没有说下去,因他和葳筠都不知,这么多粮,北疆都察官吏是否有涉其中。


    两人自觉情况棘手,因涉外戚,边疆,战事,兵部。如公孙颋单因和鲜卑之战而贪粮,那为何不上报朝廷,为何不告知自己的外孙,当今皇上。


    此事蹊跷,裴戎和葳筠都没想到,杜锡宗口中所说竟是如此,也没想到杜锡宗如此轻易就把事情交代下来。


    突然,盘腿坐在地上的杜锡宗感觉自己腹痛难忍,七窍之中黑血流出,他用手摸了摸,那黑血便被他抹开来,染红了整张脸,杜锡宗鼓睛暴眼,直直的向身后倒去。


    裴戎侍卫本牧站在旁边看到这幕,急赶过两指探他鼻息,眸色一暗,“大人,是毒”,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两人,摇了摇头。


    裴戎和葳筠心知不妙。


    可这杜锡宗死的时间不对,如有人担心他把真相说出,那么应在裴戎审之前,他就应该死,而不是等到他把所知之事说完再死,这又为何?


    裴戎叫来锦衣卫之中懂毒的吕方,吕方在细看了杜锡宗之后,说到“裴大人,是口口。”


    裴戎叫来了管这刑狱的牢头,可牢头却说,这牢里犯人,一天只午时和酉时两顿饭,今日裴大人是巳时来的,这饭还没送。


    吕方又去看了杜锡宗所在的牢狱,并未发现水中有口口。葳筠似是想到了什么,“裴大人,还是请仵作来验尸吧。”


    仵作确在杜锡宗的体内发现了口口之毒,不在胃部而在肠里,也就是这毒是在裴戎来江宁的昨日下的,可为何杜锡宗今日才毒发?


    葳筠心中疑惑莫不是厉昭昭手中的药丸,他便把所知之事告诉了裴戎。


    “说不定这皇家秘药,不仅能缓解身体不适,也能缓解这毒的发作,如杜锡宗昨日不适,吃了这药丸,缓解了症状,但因这毒毒性过大,所以直到今日才发作,也不是不可能”葳筠推测的说着


    “还要向公主殿下确认是否送过药丸给杜锡宗。”裴戎听后也是一惊,如真如葳筠所说,那公主殿下在不知的情况下,成了这混乱的局面中不可控的因素。


    如把杜锡宗之死公布于众,不管他因何而死,所有和这案子牵扯的人都会认为他是被灭口而亡。但他却把所知之事交待清楚了。


    那下毒之人会如何想?葳筠和裴戎忽觉得他们两人接下来有危险,因知道这件事情的现在变成了他们二人,既然杀的一个杜锡宗,那杀他二人又有何惧。


    所以为了两人暂时的安全,杜锡宗不能在交待清楚事情后死去,至少要让下毒之人认为杜锡宗没有交待贪墨案的细节,便已毙命。


    那应是何时?


    裴戎今天提审用刑,又去府衙请葳筠,很多人都知,下毒之人必会猜测杜锡宗未吃昨日的饭,才活到了今日。


    可杜锡宗今日却又毒发身亡,那昨日之饭是否可留在今日吃下?也不对,杜锡宗身上有伤,如他巳时之前吃这饭,裴戎定无法用刑,而用刑之时,他不可能吃饭。用刑之后回关押之地,那下毒之人会怀疑他是否说出实情。


    所以杜锡宗今日没有时机毒发身亡,裴戎拖着下巴想了一下,“葳大人,今日杜锡宗在用刑之中,突发时疾而猝死,并非中毒。葳大人,怎么看?”


    葳筠深思了一会说道,“裴大人,众人未必会信,但此种说法,却是当下最万全之策。既给了我们时间查案,又可保你我二人安全。”


    葳筠拿着供词,走到了杜锡宗旁边,拿起他的右手拇指沾了红泥,摁在了三份相同的供词上。随后又清了这红泥之手。


    杜锡宗已死,但那些与公孙颋往来的书信,还有白银都不知所踪,裴戎和葳筠二人要找信,还要查北疆的粮仓。


    这仵作和牢头,裴戎本应杀了,但他在刑部多年,见过因果,便命锦衣卫安排两人出城,囚着一段时间。


    “葳大人,杜锡宗已死,你我二人礼应到杜府慰问,告知众人,但在下担忧杜府怪罪,这杜府之事,还有劳葳大人亲去。再者,葳大人和公主殿下有私交,药丸之事也只能葳大人去询问。”裴戎说着鞠了一礼,起身等着葳筠回话。


    葳筠应了下来。


    第二日,葳筠先到杜府拜见了厉昭昭。厉昭昭想,不是前日才在梦晚居见过葳筠吗,为何今日又来。厉昭昭略带笑意的说着,


    “葳大人,近来可好?梦晚居之中,是本公主失了礼数,竟斥责葳大人赏风月,还望大人莫要怪罪本殿下。”她今日并未盘发髻,而是披着一头黑发,穿着白色宝相纹的锦制襦衫,衬着脸色更加白皙,整个人素雅且贵气。


    葳筠知公主又在拿他打趣,心中无奈,但他并未回应,而是说“公主殿下,葳筠今日有事相问,不知公主殿下的药丸还有几颗?”


    厉昭昭听葳筠又在问那药丸之事,想着他是否又头疾发作,说到“哦?葳大人,又想要那药丸可那药每年只有一颗,算算年岁,我手里只十四颗,葳大人拿了三颗,我给了祖父五颗,母妃五颗,我自己之前吃过一颗,所以我手中现下并未有了。”


    “那公主殿下可知,你二叔叔是否有此药丸?”


    厉昭昭想了下又充满疑惑的回到,“也许,我祖父心疼那两位叔叔,把我送的药丸给他们很正常,葳大人可问我祖父此事。不过是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殿下,杜锡宗杜大人死在了牢里。”葳筠作揖后说。


    厉昭昭一惊,没想到这么快,预想之事便到了。“死了?怎么死的?谁杀的?”


    “也可说未有人杀他,公主殿下此事复杂,是否可容微臣稍后再细说,对外只说杜大人是在行刑之时猝死,望公主殿下陪同下官一同告知其家眷。”葳筠眉头微皱严肃的说着。


    猝死?怎么会猝死?杜锡宗是整件粮食贪墨案的关键,他怎可能在此时猝死而不是他杀?而葳戎说的又是什么,什么复杂,厉昭昭只知此事未必简单,但葳筠似乎并不想瞒她,只要等稍后解释。厉昭昭变应了下来。


    现下,宸太嫔应还在赶路,杜拓和杜锡阮又在牢里,杜锡宗的两个孩子一个赴京赶考,一个还是幼童,所以只有她这个公主和二伯母惠宛如,大伯母庄时镜在府上。


    惠宛如在听到杜锡宗死讯后,悲痛万分,前些时日其父惠中贤拿着杜锡宗所写和离书交到了她手中,要她写上名字后,到府衙只会一声。因杜锡宗为官家,而官家婚丧嫁娶,便要去官府记档。


    惠宛如一直心软,把这和离书放在其父亲那里,自己并未签字也未取走,她心中疑惑并不知杜锡宗是否参与这贪墨案,可毕竟夫妻多年生了感情,让自己如此快了断,自己做不到,可没想她未见杜锡宗最后一面,他却死在了牢里。


    厉昭昭安慰着惠宛如,同时也让下人准备杜锡宗的身后事。可葳筠却为难的说道“公主殿下,杜大人有案子在身上,不变在府中停留太久,这丧事要快办,棺只能让家眷看一眼,便要封了,还望一切从速从简。”


    惠宛如泣不成声,却锵锵有力的说“葳大人,杜锡宗并未定罪,就算他身上有案,可一日不定罪,他就不算是犯人,望葳大人体恤我孤儿寡母,让杜府把这该办之事办完。”说完,惠宛如又在旁嚎啕大哭起来。


    葳筠无奈直直的盯着厉昭昭,厉昭昭疑惑丛生,她感觉葳筠是想让自己帮忙说话。


    厉昭昭想,杜锡宗死了,那贪墨案还查不查,还是只查到杜锡宗取了粮便能让他定罪吗,可这贪墨之罪看起来不小,她杜家是否也会受牵连。厉昭昭想葳筠必知什么事,才让自己出面劝说。


    “二伯母,贪墨之案,现局势不明,我杜家恐不能善终,如此时大办,必会引来非议,莫要在此时雪上加霜为好。”厉昭昭挽着惠宛如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到。


    惠宛如听后,心里也知,杜锡宗已死,而其父去要了和离书,是要让惠家和杜家断了关系,才能不牵连惠家上下。自己怕不能在杜府呆上太久,却要在最后立着仁妇的名声又是做给谁看,便心中悲凉,如死水一般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