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慈吉心上袭来一种惊慌,不是对戴条纹帽子的男人的死惊慌,她也不知道对什么惊慌,只觉得有什么事没处理干净。
同时,她还有种赌错了的糟糕感觉:或许离开小花旅馆的那拨人,才是遭神护佑的。
不。陶慈吉又很快静下心。在[寿神居],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被神庇护的,留下来的得不到恩赏,离开的人更不可能得到祝福。
神是高高在上的,陶慈吉熟悉[寿神居]的套路,无比确定这一点,只要他们顺神的心思,就会活下来,因为神大概率不会处决安分守己的蚂蚁。
但为什么死了?——没有顺神的心。
他们做了什么违逆了神?
神的心思,就跟女人的心思一样,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陶慈吉默默感慨。
今安傻傻地玩着山茶花,她对人死亡没什么大的反应,因为她不爱这些人。
但她想到了蔡海,对这一幕有感而发叹了口气,问:“[寿神居]喜欢绿帽侠的故事吗?”
陶瓷吉站在她左手边,问:“此话怎说?”
7分自由区的任务结束了,今安自觉与陶慈吉的关系还算可以,便老老实实,把她将蔡海坑到她阵营的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陶慈吉听罢,沉思了几秒钟,她知道惊慌感从那来了——是从蔡湖来的。
但蔡海已经死了,不值得她过多考虑。
陶慈吉的思索跑得快,放过了蔡海,见着今安垂着脑袋的样子,投给明栖一个值得玩味眼神:蔡海之死,可不是今安一个人的锅,实际上是三个人“联手”造成的。
明栖两条胳膊垫在脑袋下,夸大其实吓唬今安道:“相较于破坏7分自由区,破坏一个美好家庭的罪恶更大。安安,你完了。”
“我并没有做错。”今安邪恶又纯洁地微微笑,在一张小脸上,善恶等分,浑然天成,宛若一枚人工雕琢的标志。只有她能笑成这样。
“的确,不是你的错。”陶慈吉说,“[寿神居]的神灵,可能喜欢破坏家庭。”
明栖的心情不太爽,为了维护师父,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小三”,更是为了保护陶慈吉,他警告道:“好的猜测表达出来,恶意的猜测留在心里为好,[寿神居]的神灵,比你想象的和蔼可亲。”
“和蔼与可亲,多棒的兄弟!嗯……你的确是的。”陶慈吉没有再多说什么。
法医半蹲在戴条纹帽的男人的尸体前,探了探鼻息,完全确定人已死亡。
他说着废话:“根据交互联系,死的人都是进入小花旅馆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大概率都会死。”
秃头大汉凑到法医跟前,问:“你是干啥的?刑警?”
“我是法医。”法医低声说。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尸体味,比死尸闻着还像死尸。”秃头大汉爽朗地笑,似在夸人,又似在骂人。
法医心胸开阔,像接纳尸体一样,接纳了没什么心眼的秃头大汉。
他对着戴条纹帽男人的脸,第二遍说:“一定是上香不对劲。”
大胡子问:“你说说什么地方不对。”
法医说:“上香的神不对。”
“你这不废话嘛。”大胡子叹了口气。
今安抖了抖柔松的短发,突然插话说:“对了,我把香吹灭了。”
“哇靠——”大胡子惊叫一声。
陶慈吉也惊讶地看她。
【安安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安安:一句话,让十万人看我。】
“你为什么要吹灭香?你故意的吧!你故意害人吧!祸害!”
一群人根本没分辨今安话之真假,他们只觉得有个出气孔了,枪和子弹都不怕了,暴躁地跳起来指责:
“都怪你!”
“你害死了我们!!”
“啊?”今安躲着一个人要抓她肩膀的手,皱着眉头,在吵闹中细声叫着:“不是,我要问一问别的组香也灭了吗?”
明栖深呼一口气,暴力地一拍桌子,很厌烦地说:“都闭嘴!不怪她,她没吹香也会灭。”
“你凭什么这么说?”大胡子问,他作为领头人,虽然拉不住躁动的人,但他能克制自己的躁动。
“动了脑子。”明栖招招手,勾着今安到他的手边,“她不是河马,一口气不可能把所有人的香都扑灭……”
明栖的后半句话被无脑的人傲慢地打断:“呵呵,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河马?”
【我看的,我有眼睛呢。】
“河马不会用枪。”今安有点火气,她冷着目光,顺着小性子,开了猎枪。
砰——她朝无脑的人的鞋边开了一枪,把地板打了个黑窟窿,把人吓得不敢动,嘴巴都不敢颤抖
在射击场,她不杀人的枪开得多了,已不想把子弹对着人打了。
不过这不代表她不会开枪,她恶狠狠地威胁道:“下一枪,可就准多了。试试?”
“不,不了。”无脑的人吓得冷静了。
被一发子弹冷着场面,跳起来的人没有再争吵,都看着今安和明栖,好像在等他俩发言。
今安没有什么言要发了,她是挺难过的,人太多太杂乱了,还不如三两个人好相处。
明栖发了言,淡淡地说出他刚才被打断的话:“她吹灭的是她自己的香。”
“有道理。”陶慈吉像场外的旁白,事不关己地微笑道。
一群人还是没敢动,精神倒了,像多诺米骨牌一下子全倒了,陷入迷阵了,不知所措地狂喘气,不知该该说什么和干什么了。
“抱歉,今女士,你杀我们确实不需要如此复杂。继续讨论。”大胡子临场发挥的能力不错,指示每个人回到原位,继续安安静静地等死。
爆发之后,是伤感,有人在哭了,低低地啜泣着。
还有人掉入另一种状态,不太激昂,也不太认命地商讨着,类似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跟消磨等死的时光似的:
“我看那个短发女人上香时好像哭了。”
“留寸头的这个可没有哭。”
“香都是白色的吧?”
“他的香好像潮了点。”
“她俩的香没潮。”
……
戴条纹帽子的男人死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已来到八点多。
昨晚的暴风雪之预兆,没降临到小花村。
天气响晴,蓝色的天,红中带白的太阳,人瞧着暖意融于心,出现一只低飞的蜻蜓都没什么意外。
几乎没有人关注天气,他们都在关注自身,于事无补地关注着。
磨着嘴皮子讨论了半天,眼屎都说到了,除了敬拜的神有问题,别的都对不上。
“好了,全范围之死。”大胡子总结道。
眨眼之间,又过去了五分钟,一个跛脚的男人呼吸衰弱地倒下了。
在众人都麻木的眼神中,跛脚男人连喊都不想喊,轻轻地死去了,轻得仿佛尸体都同灵魂一块荡飞。
死亡能刺激人的大脑活跃,今安一颔首,从个短暂的打瞌睡中醒来,咬了咬大拇指头,困困倦倦地叫出了声:“我想到了。”
“你又想到了什么?”一个人不耐烦地喊,他不是对今安,死亡在煎熬着他,对谁他都这个态度。
今安腼腆笑了笑,说:“嗯——我看到的神是月亮。”
别的人根本就觉得没什么,反问说:“那咋了?月亮神就高贵吗?”
今安打了个哈欠,懵懵的,孩子气地解释道:“不是,那个月亮很威猛,好像是食肉的动物,能把我们都生吞活剥了。”
“还有吗?”大胡子轻咳一声问。
今安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
陶慈吉嗖得站直了,补充说:“啊?月亮吗?……我看到的是太阳。我在白组。”
“我是小黑。”今安回答。
“色有黑白,气有阴阳,神会不会也有日月?”明栖引导着众人问。
大胡子肯定道:“神有两个。”
然后呢?
神有两个然后呢?
迟钝的人耗费了一夜的脑力,全都不想在思考,嘻嘻嘻嘻地笑着,说起了两个神的威力比一个神更大的废话。
此时,花大爷和花大娘没有死亡的烦恼,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他俩去到厨房,搬了些东西,走到院子里,忙了一阵,再拐进了厨房,又走了出来。
这一趟,花大娘抬着丹霞色的磨刀石,花大爷提着大砍刀。
一群人一见刀,浑身一震,注视着花大爷往门外的尸体边走。
“哎呀,我的大爷啊,您是要干什么?”白口罩慌张地问。
“冻人肉好切割,不能再冻了。”花大爷心情颇好地回答,黑皮脸发着红光,跟庆祝丰收的农民似的。
“人,这才是人,吃这个吧!”白口罩急匆匆地端着放了几碗糊了的面的桌子,拦在两人跟前。
“不吃这个人,要吃那个人!”花大娘踹开桌子,弄倒了面条,望着门外的尸体说。
【虽然世界是由人主宰的,社会是由人构成的,但人也是万乱之源,把什么都叫人,乱的已经没边了。】
大胡子看到花大爷似要动刀了,把呆站着的白口罩拉回来,嘀咕道:“让他砍呗,反正不是真的尸体。”
“可……可他砍的是我的肉啊!!”白口罩双手捂住脸,呜呜咽咽,蹲在地上心疼地哭了。
“啊?”大胡子傻眼了,不自然地舔了舔胡子,跟摸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在小婴儿的裹布上,擦了擦刚拉过白口罩的手。
大胡子还有点恶心,因为他吃了好几碗白口罩煮的面条子。
【兄弟你变了。】
【不,他没变!变的人是你!】
花大爷用闲置的石磨盘,在院子内搭了个砍尸体的台子。
台子边上凳着几个不锈钢盆和塑料盆,放着两张竹木制成的绿马扎。
大砍刀是专门砍肉的,没有丝毫的素气,材质是碳钢,擦满了油,磨刀石耍了两下,刀刃快得仿佛能砍退风。
第一个上台子的是短发女人的尸体,花大爷宝刀未老,扭动着手部肌肉发力,几刀剁碎了脖子,人头丢进了塑料盆里,交给花大娘去头皮。
法医和几个人死也要看戏,溜到门跟前,挤着眼往外看。
看了约十几分钟,花大爷把短发女人和蓝裙子女人都开膛破肚。花大娘捞着腹腔内的内脏,放入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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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水的不锈钢大盆里。
法医眯着有些近视的眼,扫了扫两个女人被拉扯出的内脏,发觉一点的不对劲。
这俩女人的死亡原因不太一样。
虽然在外就能眼辨识出来死因不同,但死因的特点被[寿神居]的机制隐藏住了,且法医被神这一主宰性的字眼迷惑,并没有采取比较专业性的考虑,只做了简单的鉴定——人是神所杀。
凶手抓到了,还需要考虑办案手法吗?不需要了。
但此刻在内脏的呈现上,显出一种细致的规律性,让法医一阵头皮发麻。
法医急速掉转头,想找粉毛,马上想到粉毛去了楼上。他便来到今安跟前,请求道:“今女士,帮个忙,把花大爷劝走,我要查一查死者的死因。”
“好。”今安答应了下来,双眼对明栖笑得媚媚的,把枪给明栖拿。
明栖觉得是今安最最最信任他,才把枪交给他,不由心花怒放,抱着枪幻想了一阵。
今安袖着双手,以无害的状态来到花大爷和花大娘旁,说:“干太久了,别冻病了,你们进屋,我们来帮你分割尸体。”
“你们能干?”花大爷甩着冷热交织的汗水问。
“嗯,我们有个专业人才,他是人肉屠宰场的员工,超级牛,多次荣获“庖丁大牛奖”。”今安洋洋得意地编瞎话,指了指门内的法医。
花大爷半抬着身子去看弱不禁风的法医,眼发着要吃人的毒光。
法医战战兢兢地笑着,僵硬地挥挥手。
【法医:对,大牛就是我。】
“行。”花大爷出于对今安的偏爱,把砍刀递给了今安,很放心地拉着花大娘回了屋取暖。
今安晃了晃头,返回到屋内,把砍刀交给法医,乐哉乐哉地交代:“请把肉和骨头剔掉。五个都要光光的。”
“……”法医阴着脸,用劲儿握住了满是血的刀,想把笑得很漂亮的今安砍了。
*
法医不是来剔肉的,他有情况要看。他把菜刀供在磨刀石上,来到尸体边,仔细地查看。
法医边上聚集了一群聚精会神观看的人,一会啧啧啧,一会哈哈哈。
活人的热气呼到死人脸上,好像是死人呼出来的。
进入[寿神居]的人,不管是老手,还是新手,都是经历过自己死亡的人,对死亡总会降低些惧怕。这是这群人还能保持较为冷静的理智,留守于此的原因。
一句话:他们比活人更爱看死人的乐子。
【好凶猛一群人,这些人就算真吃人,也不会让我太吃惊了。】
【这波花二老在大气层。】
法医捏着一把夹煤的钳子,翻找着内脏,一看周围那么多人,犹如在闪光灯下,他的嗓子眼就痒痒的,说着些作秀般的话:
“我在现场看到罪犯杀人的手段、隐藏嫌疑抹去的痕迹,还有探案者按图索骥,找到凶手的过程,我都觉得人是无所不能的。”
“凶手是神。”秃头大汉针对此次的凶手,精准无比地判定道。
“杀人的特征并没什么不同。”陶慈吉更不解风情地说。
法医翻了个白眼,换了把短刃刀,切开新死亡的跛脚男人的腹部,继续他的发言,说:
“上帝在给人加上死亡的特征时,一定没有想到人会在死上发挥聪明才智,把死表现得这么艺术化。死亡太过惊人,会显得活着只是为了死亡的艺术铺路。只有死是永远不会成定式的设计。”
【人有独特性,人的死亡也具有独特性。若是他杀案,就有双倍的独特性。】
【我更喜欢把这种独特性赋予爱情。】
陶慈吉更加不屑,她用膝盖顶了顶法医的肩头,说:“对着这样的尸体,你还是别发表艺术化的言论了。”
“艺术无处不在。”法医抗衡着她的蛮力,把刀上的血渣子朝她身上甩。
“你信仰艺术?”白口罩慢慢蹿过来问,一对大而呆滞的眼转动着。
法医的眼跟着白口罩转动了一下,察觉到一丝的危险,转而低着头,说:“我信仰恐惧。能令人产生恐惧的艺术,一定是好的艺术。恐惧是本能,任何生命都具有,来自于原始的继承。恐惧和上帝一样,不能让人完全搞懂。我信仰恐惧——恐惧创造了上帝。我相信死了的他们都见到了上帝,因为他们都很恐惧。”
【人人都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大胡子看看白口罩,又看看满身是血的法医,粗糙的老皮竟也起得满是鸡皮疙瘩。他给了法医一拳头,喊:“滚你的吧!快点!”
“好的。”法医闭了嘴,加快了手速和眼速。
不到一个小时,他把五具尸体翻找完了,累得坐倒地上,说:“我发现了一点,死亡是有顺序的。”
“废话。”
“废话。”
“废话。”边上的一群人发出同种吐槽,比罐头笑声更无聊。
大胡子给了法医第二拳,“切,谁不知道啊,按照排队的顺序死呗:黑白组交叉,先轮着死第一拨六个人。第一拨死完,就该轮到第二拨死了。”
“还有别的顺序。”法医散发着生的希望笑起来。血混着炽白的光,好似将凶案现场,变成了稳婆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