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和八年，十一月中，顾家下聘。
顾夫人从昨夜起，气得在家连摔五盏汝窑烧制的红泥茶壶。
“明早之前不找回二公子，你们就领了最后的份钱离府吧。”
十几个小厮趁夜把京都能找的地方都翻了几十遍，没有半点顾泓清的踪迹。
儿子已经如此不成器，就更不能让到手的儿媳妇飞了。
顾夫人还是装作春风满面地把聘礼送去燕府。
两家一合计，巧了，燕兰若也一大早就到了京外翠微湖，同姜幼蕴去放荷灯。
翠微湖畔，姜幼蕴捧着越过她头顶高的一叠荷灯，叫燕兰若来一起许愿。
燕兰若柳眉微蹙。
许这么多愿，佛祖听完都要花一刻钟，还能有耐心替你实现了？
她拾过一盏还算花苞全绽的灯，把它放进湖里，合掌而许。
姜幼蕴那头毛笔头都写得飞乱，还剩四盏。
她问燕兰若讨商量。
“你再多许两个？”
“许多了，心便不诚，更像是图巧好贪。”
姜幼蕴难得乖顺，左挑右选，只放了两盏入水。
“窈娘，你说明年，我能不能嫁给白寺卿？”
“白寺卿？你喜欢那个老男人？”
燕兰若了悟几分，却仍难以想象，这分别的七年，姜幼蕴的审美到了什么常人不明的境界。
“白寺卿很老吗？我父皇新纳的常在才大我两岁，我好歹是公主之尊，怎么连喜欢谁都要被置喙。”
“白寺卿迟迟不娶妻，你知道其中缘由？”
姜幼蕴眼里黯下来。
“他从不应我的邀约。”
“或者，是他心里那个人把他缚在过往的回忆里罢。”
“那你呢？你为何答应这门亲事？”
燕兰若望向远处的楼阁水榭，以指在空中描出一个缘字。
“因为缘。我便是不嫁他，亦会被缘带到另一个人身边。”
“来之安之，姑娘好境界。”
燕兰若循声侧眼，玄衣男子轻摇折扇，腰间环佩泠响。
“裴郎中！你云游归京了？”
姜幼蕴一扫心中不快，疾步向那男子走去。
“草民见过含朱公主，公主万安。”
他面上恭敬，但未行半礼。
姜幼蕴不恼不气，转向燕兰若，笑道。
“这是太医院裴案首的独子，裴兰。”